第一百七十一章:骨笛引魂
晚秋的指尖刚触到那支断成三截的骨笛,药圃里的风忽然停了。
竹篱笆外的牵牛花蔫了半截,紫花瓣蜷成小筒,像被谁掐住了脖颈。周砚举着镢头的手僵在半空,他刚要刨开那丛疯长的苍耳——底下埋着的东西正透过薄土往外渗腥气,暗红的渍痕在晨光里泛着黏腻的光。
“这笛子……”小石头的声音发颤,他手里的梧桐叶还托着那只伤愈的蜻蜓,此刻却忘了松手,叶片被捏得皱巴巴的,“昨天还好好挂在篱笆上,怎么会断成这样?”
丫蛋蹲在旁边数骨笛的裂纹,小手指划过笛身上模糊的刻痕:“像被牙咬过。”她忽然指着断口,“你看这缺口,尖尖的,和上次偷鸡的黄鼠狼牙印一模一样。”
晚秋没说话,只是把骨笛的碎片拼在掌心。笛身是截风干的兽骨,刻痕里嵌着黑垢,凑近闻时,腥气里混着股若有若无的甜——像熟透的野山楂烂在土里的味道。她忽然想起周砚说过,这笛子是前几年从后山古墓里捡的,当时还连着半块腐朽的帛书,上面画着些歪扭的符咒。
“别碰!”周砚猛地拽开她的手,镢头“当啷”砸在地上,“这东西邪性得很。去年王老五捡了块碎骨,没过三天就摔断了腿,说是夜里总听见有人吹笛。”
话音刚落,篱笆外忽然传来一阵极细的笛声。不是骨笛的调子,倒像用树叶吹的,咿咿呀呀缠着风绕过来,听得人后颈发毛。小石头手里的蜻蜓“扑棱”一声飞了,却没往晴空里去,反而直直撞向那丛苍耳,翅膀在土上拍了两下,竟不动了。
“挖开看看。”晚秋忽然按住周砚要抢镢头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用力掐了下——她看见苍耳丛下的土在轻轻鼓,像有东西在底下喘气。
镢头下去时没碰到硬土,反而陷进一团软腻的东西里。周砚“咦”了一声,往外一撬,带出半截发黑的布帛,上面的符咒被水泡得发胀,却依稀能认出和骨笛刻痕一样的纹路。布帛底下,躺着具蜷缩的小兽尸,皮毛早烂光了,骨架却摆得极规整,像被人按着头磕过响头,颅骨上的破洞正好能塞进骨笛的断截。
“这是……黄皮子。”周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山里老人说,用兽骨做笛会招东西,尤其是……”
他的话被笛声打断了。这次的调子更清晰,就贴在篱笆外的老槐树上。晚秋抬头时,正看见树杈上蹲着个黑影,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枯叶,嘴里叼着的骨笛碎片闪着白森森的光。
小石头忽然尖叫一声,指着地上的兽尸骨架——那骷髅头竟自己转了半圈,黑洞洞的眼窝对着树杈的方向,像在应和笛声。丫蛋吓得把野山楂往嘴里塞,酸汁溅在衣襟上,却忘了哭。
晚秋抓起块石头往树杈砸去,黑影“吱”地叫了声,叼着骨笛碎片窜进密林。笛声断的瞬间,地上的兽尸骨架“咔嗒”散了架,布帛上的符咒像被水冲过似的,慢慢淡成了白纸。
“烧了。”晚秋捡起布帛往灶房走,声音里带着点哑,“把骨笛碎片和这堆东西一起烧,用紫苏梗引火,烧透了埋在金银花底下。”
周砚没多问,跟着往灶房挪。小石头和丫蛋还僵在原地,看那堆散架的骨头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忽然想起昨天挂在篱笆上的骨笛,那时笛孔里还塞着朵风干的野菊花。
风又起了,吹得牵牛花慢慢舒展开花瓣,只是颜色淡了些,像被洗去了层血色。晚秋往灶膛里添紫苏梗时,瞥见柴火堆里混着片蜻蜓翅膀,透明的翅脉上沾着点暗红,不知是血还是昨夜的露水。
她忽然想起那只被丫蛋放在牵牛花上的蜻蜓,今早没再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