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城旧酒坊改造的护生露工坊里，霉味混着酒精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张大夫的徒弟小周正蹲在木架旁，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培养霉菌的麦麸，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木架上密密麻麻摆了三十多个陶盆，每个盆里的霉菌长势都不一样，有的发绿，有的发黑，得仔细挑出合格的菌株，稍有不慎就会影响护生露纯度。
“小周，东漠的订单还能赶得及吗？”负责包装的士兵老王抱着个木盒过来，盒里只装了二十瓶护生露，离订单要求的一百瓶还差得远。他指了指工坊外排队的流民，“外面还有十几个村落的医官等着拿药，再供不上，西坡镇的风寒患者就要断药了。”
小周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墙上贴的订单清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现在每天顶多产五十瓶，东漠的订单、本地的需求，根本不够分。培养霉菌的陶盆不够，提纯的铜锅也只有两口，熬煮的时候还得轮流等，再这么下去，咱们得失信了。”
这话被来送原料的林玥听了正着。她刚从百草园回来，手里还攥着把新鲜的甘草，本想看看近期的生产进度，却没想到产能紧张到这个地步。走到培养区，她翻了翻陶盆里的霉菌——合格的青霉菌只占三成，剩下的要么杂菌污染，要么长势不足；再看提纯区，两口铜锅冒着热气，熬好的药液只能用粗布过滤，效率低还容易浪费；成品仓库更挤，装护生露的陶瓶堆在墙角，连走路的地方都快没了。
“不能再挤在这旧酒坊里了。”林玥转身对跟来的萧天奕说，“得扩建新工坊，专门划分培养、提纯、包装、仓储区，用流水线作业，不然产能永远跟不上需求。”
萧天奕早就察觉了问题，之前西漠使者苏木勒来要护生露时，他就只能先欠着五十瓶。现在听林玥这么说，立刻点头：“选址你定，人手、材料我来协调。北境现在不缺流民劳力，铁匠铺也能打造提纯用的器具，尽快动工。”
林玥选的新址在靖安城东侧，紧挨着青柳河支流——这里水源充足，方便清洗器具和冷却药液；场地开阔，能建四间独立的车间；旁边还有片空地，正好用来建原料仓库和成品仓库。阿福听说要建新工坊，第一个带着二十个流民来帮忙，他拿着锄头清理场地里的碎石，嘴里还哼着歌：“建工坊，造好药，北境的百姓不生病！”
可刚清理完场地，就出了第一个难题：培养霉菌需要恒温恒湿的环境，普通的土坯房保温性差，昼夜温差大，霉菌容易死。林玥围着待建的培养室地基转了两圈，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的保温方法——她让人在土墙中间夹一层干草，再抹上掺了麻纤维的黄泥，既能保温，又能防潮；屋顶铺两层茅草，中间夹一层油纸，下雨时不会漏，还能挡住强光。
“阿福，你让人把培养室的木架做成可拆卸的。”林玥指着图纸，“每层架板留两指宽的缝隙，方便通风；陶盆底下垫上竹篾，防止潮气把麦麸泡坏。”
阿福听得认真，还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木架图：“王妃，俺明白！就像俺老家放菜的架子，通风好，菜不容易烂，霉菌肯定也喜欢！”
提纯车间的建设更复杂。林玥需要更大的铜锅熬煮药液，还得做专门的过滤装置——用三层不同粗细的纱布，第一层滤掉麦麸残渣，第二层滤掉杂菌，第三层提纯有效成分。王匠头带着铁匠铺的五个徒弟，花了三天时间打造出四口大铜锅，每口锅能装五十斤药液，比之前的小锅容量翻了四倍；过滤用的纱布，林玥让人找纺织坊的流民特制，密度比普通纱布高两倍，过滤效果好了不少。
包装区和仓库的建设相对顺利。包装区里，林玥让人钉了十张长木桌，每张桌旁配一个陶盆、一把漏斗、一卷标签——流民负责灌装，医官负责检查纯度，士兵负责贴标签、装木箱，分工明确；仓库则在地面垫了三尺高的木架，防止地面潮气浸湿陶瓶，墙壁上涂了石灰防潮，墙角还撒了花椒，防止虫蛀。
工坊建设到一半时，苏木勒带着西漠的医官来参观。他走进正在施工的培养室，看着墙上的保温层、可拆卸的木架，又去看提纯车间的大铜锅，眼里满是赞叹：“林总领，你们北境的工坊真厉害！西漠的巫医熬药都是用小陶罐，一次只能熬几碗，哪像你们这样，能一次熬这么多药！”
林玥笑着递过一瓶刚生产的护生露：“这是新工坊试产的，纯度比之前还高，你带回西漠给左贤王尝尝。等工坊正式投产，西漠的订单我们能提前交付，还能多给你们五十瓶，用于草原的风寒防治。”
苏木勒接过护生露，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连声道谢：“太好了！草原上的牧民就盼着护生露呢！俺这就回去告诉左贤王，以后西漠的护生露，只从北境买！”
新工坊投产那天，天刚亮，流民们就早早地来了。培养区的流民按林玥教的方法，把麦麸和青霉菌孢子按比例混合，装进陶盆放在木架上，还在培养室里挂了个温度牌，每隔一个时辰记录一次温度；提纯区的流民往大铜锅里加药液，柴火噼啪作响，铜锅冒着热气，药液的清香飘得老远；包装区的流民坐在长木桌旁，动作麻利地灌装、封口，标签上“北境护生露”五个字写得工工整整。
“王妃，您看！这一锅能出三十瓶！”小周激动地拿着刚提纯好的药液跑过来，透明的药液里没有一点杂质，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林玥接过药液，倒进培养皿里——里面接种的链球菌，接触到药液后很快就停止了繁殖。她满意地点头：“纯度达标！继续保持，每一批都要这么严格检测，不能让一瓶不合格的护生露流出去。”
为了确保质量，林玥还在工坊里设了“质量检测台”，由张大夫亲自负责。每一批护生露生产出来，都要先取少量药液做抑菌试验，合格后才能包装；一旦发现不合格，整批药液都要重新提纯，绝不将就。有一次，一批药液因为熬煮时间不够，抑菌效果差了一成，负责熬煮的流民舍不得倒掉，想偷偷混进合格的批次里，被张大夫发现后，当场把整批药液倒了，还耐心解释：“护生露是救命的药，差一点都不行，咱们不能拿百姓的命开玩笑。”
新工坊投产后，产能果然大幅提升——每天能生产两百瓶护生露，是之前的四倍。东漠的订单按时交付，西坡镇的医官再也不用排队等药，连西漠的追加订单都能轻松应对。参与工坊生产的流民也很高兴，每天能赚五个铜板，还能学到手艺，有的流民甚至开始琢磨怎么改进培养方法，让霉菌长得更快更好。
阿福的侄子狗蛋也在工坊里干活，负责给培养室的陶盆喷水。他之前连字都不识，现在不仅能看懂温度牌上的数字，还能分辨出霉菌的好坏。有一次，他发现一盆霉菌颜色发暗，立刻报告给小周，及时避免了杂菌污染，林玥还特意奖励了他一个新陶盆，让他高兴了好几天。
夕阳西下时，林玥和萧天奕站在工坊门口，看着一辆辆装满护生露的马车驶出，心里满是踏实。工坊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流民们说说笑笑地往家走，手里拿着刚发的工钱，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以后咱们还能再扩大工坊。”林玥指着工坊旁的空地，“再建几间培养室，引进新的提纯技术，说不定以后还能生产其他的药，比如治外伤的药膏、治腹泻的散剂，让北境的医馆再也不缺药。”
萧天奕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药液的清香：“好。我让人再调些铁矿来，给工坊打造更好的器具；再从流民里选些聪明能干的，送去跟着张大夫学医术，以后工坊不仅能产药，还能培养懂药的人。”
远处的百草园里，甘草苗长得郁郁葱葱；近处的工坊里，最后一批护生露正在包装，标签上的“北境护生露”字样在夕阳下泛着光。林玥知道，青霉素工坊的扩建，不只是解决了产能问题，更是北境医药产业发展的第一步——以后，这里会生产出更多救命的药，会有更多流民靠手艺吃饭，会有更多百姓因为这些药摆脱病痛，而这一切，都是靠他们和北境的百姓一起，用双手一点点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