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这是杜子腾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是浑身传来的酸软感,四肢百骸都使不上劲。他想动一下,却发现手脚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捆着,动弹不得。
“唔……唔……”
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散发着一股怪味,让他几欲作呕。
这是哪儿?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一盏豆大的烛火在不远处摇曳,勉强照亮了身前一小片地方。
他好像是在一个柴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干草的气息。
绑架?
这两个字跳进杜子腾的脑海,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升起一股怒火。
在益州城,在他的地盘上,居然有人敢绑他杜大少爷?
活腻了!简直是活腻了!
他开始用力挣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咽声,试图引起外面的人注意。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影逆着光走了进来,将本就昏暗的房间衬得更加看不真切。
那人走到杜子腾面前,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杜公子?醒了?”
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传来。
杜子腾挣扎得更厉害了。
那人笑了笑,伸手将杜子腾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
“呼……哈……”杜子腾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随即破口大骂。
“你他妈谁啊!狗胆包天!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爹是剑南道大都督杜鸿渐!你死定了!我爹会把你碎尸万段!”
一套丝滑小连招,是他在益州城横行霸道的经验总结。
然而,对方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惊慌失措。
“杜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人慢悠悠地说,“一个多月前,你对着米铺的掌柜收税,一个穷书生看不下去了,出手帮了忙。然后你又对那个穷书生收税,还让那穷书生少管闲事。有这回事吧?”
穷书生?
杜子腾愣了一下,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是你!”杜子腾想起来了,就是眼前这个腔调。
他怒火更盛:“好啊!你个穷酸!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你居然敢绑架本公子!你完了!你不止完了,你全家都完了!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他坚信,只要把老爹的名号搬出来,益州城里没有不怕的。
“是吗?”
那人轻笑一声,在杜子腾面前,缓缓抬起手,在脸上一抹。
一张薄薄的面具被扯了下来。
油灯的光芒下,露出了一张全新的,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年轻面孔。
杜子腾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人……人皮面具?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他懵了。
剧本不对啊。一个穷酸书生,怎么会玩这种江湖手段?
“那,杜公子,你再猜猜看,我又是谁啊?”那人把玩着手里的人皮面具,好整以暇地问。
杜子腾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眼前这张脸,他完全没印象。
不是那个穷书生?
“杜公子,实在是对不住。”那人忽然换上了一副抱歉的口吻,“这事儿我太久没干了,手艺有点生疏,迷药好像用得有点多,让你睡了这么久,真是小人的不是。”
杜子腾看着对方“诚恳”的表情,瞬间又感觉自己行了。
看吧!果然还是怕了!
管你是什么人,在我爹的地盘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他立刻恢复了嚣张气焰:“哼!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不过,你要是现在就给本公子磕头认错,再把本公子毫发无伤地送回去,本公子或许可以考虑在我爹面前替你说两句好话,让你死得痛快点!”
“哦?”
那人挑了挑眉。
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抬起脚,一脚踹在杜子腾的肚子上。
“砰!”
“呕!”
杜子腾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米,胃里翻江倒海,刚吃下去的酒菜差点全吐出来。
剧痛让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一下,把他所有的嚣张和幻想,全都踹回了娘胎里。
他……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真的动手?
“我给你点脸,叫你一声杜公子。”
那人收回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不给你脸,我真让你肚子疼。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我是谁。”
杜子腾蜷缩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发抖。
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对啊……他是谁?
这个疯子到底是谁?
为什么敢在益州城里这么干?他就不怕我爹的五千府兵吗?
“我……我不知道……”杜子腾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真的怕了。
“唉,真笨。”那人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重新蹲下身,与杜子腾平视。
“我啊,我叫高自在。”
高自在?
杜子腾在脑海里疯狂搜索这个名字。
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就是你爹这段时间,天天念叨,差点让我熬成疯子的那个疯子。”高自在补充了一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让杜子腾胆寒的笑容。
杜子腾的脑子炸了。
高自在!
剑南道大都督府前长史!
那个把他爹耍得团团转,让他爹前段时间跟个神经病一样在府里天天疑神疑鬼的始作俑者!
是他!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什么穷书生,什么偶遇,全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针对他杜家的阴谋!
而他,杜子腾,就是对方计划里,最致命的那枚棋子!
一股冰凉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年轻人,只觉得坠入了冰窟。
疯子!
爹说的没错,这家伙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