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刘司令和王斌,根本没有参与正面防守?
他们是……绕到常遇春后面去了?”
刘进昭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越想越觉得合理!
只有完成合围,才能最大限度地重创甚至歼灭常遇春这十万大军!
这绝对是陛下和张司令共同定下的宏大战略!
“对!一定是这样!
他们一定在吴军后方某处潜伏,就等着常遇春败退时,给他致命一击!”
刘进昭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完美的收官之战。
然而,激动过后,一股强烈的立功欲望和一丝对好友处境的担忧,同时涌上心头。
他刘进昭,掌管后勤多年,虽位高权重,保障有力,但在以军功论英雄的大明军中,他始终感觉差了点意思。
看着王斌等人前线冲杀,累功升至军长,他嘴上不说,心里何尝不羡慕?
如今,一个天大的机会似乎就摆在眼前!
常遇春要跑!
刘猛和王斌在前面堵!
如果自己能在后面……再推他一把呢?
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弹药箱,尤其是那些黑沉沉、
散发着火药味的炮弹,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干了!”
刘进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他娘的!老子管了半辈子后勤,也该让前线的弟兄们看看,咱辎重兵也不是只会搬东西的软蛋!”
他立刻找来幸文才,将自己的推测和想法和盘托出。
幸文才听完,先是震惊,随即也兴奋起来:
“刘师座,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还有仗打?”
“没错!”
刘进昭指着地图上泾江口下游、吴军最可能的撤退路线,
“常遇春败退,必沿此路东归!
他的船队经过恶战,队形散乱,士气低落!
如果我们能在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江北一处地势较高、可俯瞰江面的无名高地,
“紧急架设起我们带来的所有火炮!
等他败兵船队经过时,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就算不能全歼,也要打断他的脊梁骨!为张司令报仇!
为死去的弟兄们雪恨!
更能配合前面的刘司令,完成合围!”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幸文才:
“幸军长,你部刚经战事,可愿再随我刘进昭,干这一票大的?
功劳,你我平分!”
幸文才本就是悍将,之前防守北岸打得不过瘾,此刻听闻有如此战机,岂能放过?
他猛地一拍大腿:
“刘师座!张司令已经命我根据情况决断,你有好的办法你尽管吩咐!
我第四军的儿郎,没有怂包!
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绝不能让常遇春这狗娘养的跑了!”
“好!”
刘进昭精神大振,
“事不宜迟!要快,立刻行动!”
“第一,幸军长,请你派兵协助,将我独立师所有工匠、
力夫全部动员起来,以最快速度,将这批火炮和弹药运抵预设阵地!
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挑选你部中最优秀的炮手,与我独立师的炮兵合并指挥,统一调度!”
“第三,多派斥候小船,严密监视下游江面,一旦发现吴军败退船队,立刻来报!”
“第四,此事需严格保密,打常遇春一个措手不及!”
命令迅速下达。
整个北岸明军阵地,刚刚经历战斗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一种参与最终猎杀的兴奋感在军中弥漫开来。
士兵们喊着号子,用绳索、滚木,甚至肩扛手抬,
将一门门沉重的火炮和成箱的炮弹,沿着泥泞的小路,艰难而坚定地运往那个可以俯瞰长江航道的无名高地。
刘进昭亲自督阵,他看着那些在泥水中奋力前行的士兵,看着那一门门即将发出怒吼的火炮,心中豪情万丈。
王斌老弟,刘猛司令,你们在前面堵着!
我刘进昭,就在后面,用这钢铁风暴,为你们擂鼓助威,送常遇春最后一程!
后勤辎重兵,也要在这决定国运的大战中,写下属于自己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长江的滔滔江水,即将见证又一场由炮弹主导的死亡盛宴!
常遇春残存的舰队,如同受了惊的鱼群,惶惶然向东撤退。
曾经的十万旌旗,如今只剩下不到六万败兵,船只也多有损伤,队形散乱,士气低落到了冰点。
旗舰“破浪”号上,往日里意气风发的“常十万”,此刻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坐在帅椅上。
手里抓着一个酒囊,不停地往嘴里灌着劣质的、辛辣的烧刀子。
酒水顺着他虬髯滴落,混合着汗水与江风带来的咸腥,显得格外狼狈。
他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一言不发,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偶尔扫过两岸飞速倒退的、
依旧残留着战火痕迹的景象,才会闪过一丝锥心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
这一仗,输得太憋屈,太莫名其妙!
他纵横半生,何曾吃过这等大亏?看来任务要完不成了!
副帅俞通海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还带着之前激战留下的烟尘和一丝尚未褪去的惊悸。
他算是彻底领教了明军那种“不讲武德”的打法,手雷如雨,弩箭连珠,简直颠覆了他对水战的所有认知。
他看着常遇春借酒浇愁的模样,心中叹息,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而廖永忠,这位刚刚从“自爆船”和“手雷雨”中捡回一条命的败军之将,更是如同惊弓之鸟。
他缩在船舱角落,眼神闪烁不定,一会儿看看阴沉的老帅,
一会儿又紧张地瞟向船舷外的江面,生怕哪里又冒出一堆不要命的明军小船,或者飞来一片索命的铁疙瘩。
船舱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还是廖永忠,或许是觉得这沉默太折磨人,或许是想要挽回一点自己在常遇春心中的印象,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颤抖:
“常……常帅,您……您也别太往心里去。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他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张定边不过是仗着些奇技淫巧,侥幸得逞罢了!
等咱们退回安庆府,好好整顿兵马,补充军械,来日方长,定能报今日之仇!”
他见常遇春没什么反应,只是灌酒的动作顿了一下,便又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再说了,常帅,咱们这次……也不算全无收获。
至少,咱们用火攻逼得他们把炮弹都耗光了不是?
您想啊,他们现在没了炮弹,后面就算有追兵,也只能干瞪眼,拿咱们没办法!
咱们这撤退,还是很……很安全的……”
他本想说“很轻松”,但看着周围垂头丧气的士兵和破损的船只,实在说不出那个词,只好换成了“安全”。
常遇春闻言,猛地将酒囊掼在甲板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吓得廖永忠一哆嗦。
他抬起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廖永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安全?呵……老子……”
就在他“老子”后面那句粗口还没喷出来之际——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