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巨响,船体剧烈倾斜,陈善差点被甩出船舱!
他死死抓住一根柱子,才稳住身形。
“接舷了!挡住他们!”
外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兵刃碰撞的声音。
明军士兵试图强行登船!
生死一线!陈善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只摸到一块冰冷的玉佩——原主太子的饰物,毫无用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张定边如同一尊战神,他也顾不上隐藏身份了。
挥舞着长刀,亲自冲到了接舷战最激烈的地方!
刀光闪处,血光迸溅,冲上来的明军士兵如同砍瓜切菜般被他砍翻下水!
他的勇猛极大地鼓舞了身边的汉军士兵,众人拼死抵抗,终于将登船的明军暂时击退。
“快!堵住缺口!加速!冲过去!”
张定边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声音嘶哑却依旧充满力量。
旗舰拖着残破的船体,冒着浓烟和箭雨,终于……终于踉踉跄跄地冲破了廖永忠舰队最后一道拦截!
前方,水面陡然开阔,正是通往长江的水道!
“冲出来了!我们冲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汉军士兵发出了震天的欢呼,虽然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悲怆。
陈善瘫坐在船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虚脱,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刚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张定边顾不上休息,立刻下令:
“不要停!全速前进!全军跟上。。。
进入长江后,立刻靠向北岸,利用岸边地形躲避可能的追击!”
舰队不敢有丝毫停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驶入了滚滚长江。
回头望去,鄱阳湖入口处,那场惨烈的阻击战还在继续,“镇岳”和“擎天”两艘断后舰船的命运已然注定。
它们燃起的熊熊大火,如同两座悲壮的烽火,在逐渐明亮的天空中,显得格外刺眼。
廖永忠的战舰队被那两艘拼死的汉舰牢牢拖住,一时无法全力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定边和陈善的残部消失在长江的晨雾之中。
“是张定边……”
廖永忠望着远去的船影,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心中也带着点点的惧意!
张定边的大名,他早就知道!无论各方面自己可能都不是这位陈汉第一猛将的对手!
“算你们命大!不过,武昌之路,还长着呢!
看你们能逃到几时!”
长江的波涛汹涌,带着寒意。
陈善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鄱阳湖,那里埋葬了他的“父皇的豪情壮志”,埋葬了无数将士,也埋葬了他刚刚萌生的一点侥幸。
前路漫漫,杀机四伏,朱元璋的追杀绝不会停止。
他这条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命,能否真的撑到武昌?
他紧紧跟在张定边身后,这个沉默而可靠的猛将,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望着那几艘伤痕累累却依旧顽强的汉军楼船,拖着浓烟与火光。
如同挣脱罗网的巨兽般踉跄却坚定地消失在长江入口的茫茫水汽之中,廖永忠胸中的怒火与挫败感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粗硬的桅杆上,“咚”的一声闷响,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
“张定边!鼠辈!安敢诈我!”
廖永忠咬牙切齿,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嘶哑的恨意。
他一生在水上争锋,罕逢敌手,今日竟被对方用这种装溃兵、扮可怜的下作手段摆了一道。
虽然自己并未完全相信,但终究是因一时迟疑和战术调整,给了对方可乘之机,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突围时留下的那道渐渐被湖水抚平的航迹,又落回自己麾下的舰队。
虽然也是百战之师,但船型普遍偏小、偏灵活,用于追击骚扰、
穿插包围自是利器,可面对张定边麾下那几艘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大楼船,若对方铁了心不计代价要突围,正面硬撼确实力有未逮。
那“镇岳”、“擎天”两舰断后时爆发出的决死勇气和造成的破坏,就是明证。
这些巨舰的冲击力和防御力,在特定环境下,确实令人头疼。
“将军息怒,”
身旁一副将见状,连忙上前劝慰,并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示意他包扎伤口,“不过是走脱了几股溃兵残卒罢了。
那张定边虽勇,如今也是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成不了大气候了。
再者,非是我等不尽心竭力,实是贼船巨大,我军战船……唉,确是难以完全阻拦啊。”
廖永忠接过布巾,胡乱缠在流血的手上,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副将的话虽有开脱之意,但也道出了部分事实。他恨恨地啐了一口:
“哼,若非彼辈船坚,今日定叫那张定边授首于此!”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清楚,放跑了张定边,尤其是可能还放跑了更重要的人物,在吴国公(朱元璋)那里,终究是难以交代的差事。
朱元璋的军令向来严厉,尤其是对陈汉核心人物的追剿,态度更是坚决。
他极目远眺,长江水道茫茫,早已不见了汉军船只的踪影。
失去了鄱阳湖复杂水道的限制和提前部署的封锁优势,到了开阔的长江之上。
再想追上并歼灭一心逃窜的张定边部,无异于大海捞针。
且不说追不追得上,就算追上了,以张定边之勇悍,以及那些残存汉军被逼入绝境后可能爆发的战斗力。
自己这支以轻快见长的水师,能否讨到便宜还是未知数。
张定边,那可是能与常遇春、徐达等顶尖猛将放对的人物,是陈友谅倚仗的擎天之柱,绝非易与之辈。
一丝疑虑如同水鬼的爪子,悄悄攫住了廖永忠的心。
他总觉得,刚才突围的那支汉军队伍里,似乎隐藏着什么。
不仅仅是因为那艘规格超标的旗舰,更是一种直觉。
张定边为何要如此拼命护卫?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还是说……那船上有什么比他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陈友谅的尸体?这个念头冒了出来。是了,很有可能!
陈友谅战死,张定边作为其心腹大将,拼死抢回主公尸身,以期运回武昌安葬,鼓舞士气,再图后举,这完全符合情理。
若真是如此,虽然走脱了张定边,但主要目标陈友谅已确认击毙。
太子陈善据说已被其他部队追击,大局已定,自己这点疏忽,或许尚可向主公交代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