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的目光闪烁,很快有了主意。
他转头对张定边吩咐道:
“张将军,你立刻亲自去一趟五王叔府上,请五王叔和幸文才将军过来一趟。
记住,要隐秘些,就说孤有要事相商,关于父皇丧葬及登基事宜,需听听五王叔的意见。”
“末将领命!”
张定边会意,立刻转身离去。
等待的时间里,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陈善面沉如水,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邹普胜和张必先则低声交换着意见,思考着应对之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幸文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步履略显虚浮的陈友仁走了进来。
陈友仁的伤势虽然被吕复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毕竟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远未康复。
陈善见状,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亲手扶住陈友仁的另一只胳膊,关切地说:
“五王叔,您伤重在身,本该静养,侄儿本不该打扰,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请叔父前来商议。”
他的语气充满了对长辈的尊敬和关切。
陈友仁虚弱地摆摆手,声音还有些沙哑:
“殿下……不必多礼,国事……为重。
不知……何事如此紧急?”
陈善示意幸文才也坐下,然后让内侍给陈友仁端来参茶。
他亲自将张定边汇报的情况,原原本本、毫不添油加醋地告诉了陈友仁。
果然,陈友仁听完,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气得涨红,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因为无力,拍得并不响),剧烈地咳嗽起来:
“混……混账东西!大哥(陈友富)他……他怎敢如此!
陛下……陛下刚去,尸骨未寒!外有强敌……虎视眈眈。
他们不想着辅佐殿下,稳定大局,竟……竟敢生出如此不臣之心!
真是……真是我陈氏之耻!”
他气得浑身发抖,幸文才连忙在一旁替他抚背顺气。
陈友仁缓过一口气,看向陈善,眼中充满了愧疚和愤怒:
“殿下!此事……绝不可姑息!友富、友直二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让他们得逞,我陈汉……必亡于内耗!”
陈善要的就是陈友仁这个态度。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委屈,叹息道:
“五王叔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侄儿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但……但友富伯父毕竟是长辈,侄儿身为太子。
若直接出面训斥或处置,恐惹人非议,说侄儿不能容人,不敬尊长……这……这实在让侄儿为难啊。”
陈友仁是何等人物,瞬间就明白了太子的难处和用意。
太子这是需要他这个做叔叔的出面,以宗室长辈的身份,去清理门户!
他此刻对陈友富、陈友直的行为已是深恶痛绝,加之太子对他有救命之恩,更是决心全力维护太子的地位。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陈善和幸文才连忙扶住。
陈友仁目光坚定地看着陈善,斩钉截铁地说:
“殿下放心!此事,交给臣来处理!
他们不是讲辈分吗?好!臣也是他们的兄弟!
论辈分,臣不输他们!
论功劳,臣在鄱阳湖血战之时,他们在哪里?
论对陛下的忠心,对殿下的支持,他们更是提鞋都不配!”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殿下不宜出面,臣不怕这个恶人!臣这就去找他们‘理论理论’!
看看他们有何面目,敢在此时觊觎大位!幸将军!”
“末将在!”幸文才立刻挺直身躯。
“你立刻点齐本王亲卫,随本王去‘拜会’一下我那两位好兄长!”
陈友仁虽然虚弱,但久居上位的威势此刻展露无遗。
“末将遵命!”
幸文才毫不犹豫地领命,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他早就对陈友富等人的行为不满了。
陈善心中暗喜,但脸上却露出担忧之色:
“五王叔,您的身体……况且,都是自家骨肉,能否……以劝说为主?
莫要伤了和气……”
陈友仁摇摇头:
“殿下仁厚,但此事已非家事,乃国事!
对他们这等狼子野心之徒,唯有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宵小,稳定大局!
殿下不必再劝,臣自有分寸!”
说完,陈友仁在幸文才的搀扶下,向陈善行了一礼,便转身毅然向门外走去。
那背影,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威严。
看着陈友仁离去,陈善轻轻舒了一口气。
邹普胜和张必先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和放松。
太子这一手“借刀杀人”,玩得恰到好处。
由陈友仁这位同样辈分高、有战功、且刚被太子救活的亲王出面。
去压制陈友富等人,名正言顺,既能达到目的,又能最大程度地保全太子的名声。
一场潜在的内部政变危机,在陈善的巧妙运作下,被引向了由宗室内部自行解决的方向。
接下来,就看陈友仁这把“刀”,如何快刀斩乱麻了。
而陈善,则只需要稳坐钓鱼台,等待结果,并准备好收拾局面,进一步收拢权力。
陈友仁在幸文才和一小队精锐亲卫的护送下,乘坐马车,径直来到了位于武昌城东、颇为气派的陈友富府邸。
尽管伤势未愈,脸色苍白,需要幸文才搀扶才能稳步行走。
但他眉宇间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和身为亲王的威严,却让府门前值守的卫兵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入内通传。
此刻,陈友富正与弟弟陈友直,以及几位依附于他们的陈氏宗族将领在花厅内密议。
听到五弟陈友仁突然来访,陈友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
在他想来,陈友仁是陈汉政权中除已故皇帝外,最有实力和威望的宗室亲王,手握重兵,尤其是在水军中影响力巨大。
如果他这位五弟能支持自己,那逼迫年幼的太子陈理“退位让贤”之事,岂不是十拿九稳?
他甚至乐观地认为,陈友仁此时来访,或许就是看到了自己的“潜力”,前来投效的!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陈友富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快步走向府门。
陈友直和那几个将领也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带着期待,跟了上去。
“五弟!五弟!你伤势未愈,怎可轻易走动?
快,快进府歇息!”
陈友富看到被幸文才搀扶着、面色不佳的陈友仁,嘴上说着关切的话。
心中却更喜,觉得陈友仁这是重伤之下,急于寻找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