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万计的步兵方阵在前,弓箭手压住阵脚,两翼是数千来自关陇的骑兵,虽然甲胄不算齐整,但那股子剽悍之气却扑面而来。
中军旗下,张思道、张良臣、张良佐兄弟三人顶盔贯甲,意气风发,仿佛胜利已然在握。
“咚咚咚——!”
沉重的战鼓声敲响,如同催命的符咒。
庞大的军阵开始如同缓缓移动的钢铁丛林,向着南阳城压迫而来。
脚步声、马蹄声、兵甲碰撞声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声浪。
城头上,陈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手中拿着一支单筒望远镜(陈善利用现有玻璃技术搞出来的简易版本),仔细观察着敌军的阵型、旗帜和主将位置。
“命令炮营,一号至五十号炮位,目标敌军前锋密集阵列,距离三百五十步(约五百米),霰弹装填!
五十一至一百号炮位,目标敌军中军靠前区域,开花弹(内装铁珠、碎瓷片的爆破弹)准备!”
陈龙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得令!”
城墙后方,以及城墙内侧特意加固的炮兵阵地上,上百门各式火炮褪去了炮衣,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
炮手们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最后的调整,装填手将用丝绸药包装好的发射药和致命的弹丸塞入炮膛,捣实。
引信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引线。
当张思道的前锋部队进入距离城墙约三百步的范围,
已经进入大部分明军火铳的有效射程,甚至一些臂力强的弓弩手也开始准备抛射时,
陈龙猛地挥下手臂:
“开炮!!”
“轰!!!!!!!!!!!”
如同晴天霹雳炸响!五十门部署在正面城墙的火炮几乎同时发出了怒吼!
巨大的后坐力让炮身猛地后退,浓烈的白烟瞬间笼罩了炮位!
五十枚装满数百颗小铅丸的霰弹,如同死神挥出的镰刀,以扇面形式横扫而出!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张思道军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火光一闪,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身体就像被无数无形的重锤击中!
前排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土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部署在稍后位置的另外五十门火炮,射程更远,装填的是威力更大的开花弹!
“咻——轰!咻——轰!!”
黑色的弹丸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呼啸,落入敌军阵容较为密集的中部区域,然后猛烈炸开!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士兵狠狠掀飞,内置的铁珠、碎瓷片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造成大面积的杀伤!
仅仅第一轮齐射!
张思道军精心排列的前锋阵列,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拍中,瞬间出现了数个巨大的缺口,死伤枕籍!
原本整齐的队形荡然无存,幸存的士兵惊恐地看着身边瞬间变成碎肉的同伴,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大脑一片空白。
冲锋的势头,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他们理解的打击,硬生生扼制!
中军旗下的张思道兄弟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和茫然。
“那……那是什么?”
张良佐失声叫道,他甚至没看清炮弹飞来的轨迹。
“妖法?!是妖法吗?”
张良臣也骇然变色。
张思道脸色铁青,他毕竟见识多一些,强自镇定:
“不要慌!是火炮!是明军的火炮!命令部队,散开!
散开阵型!加速冲锋!
冲过去他们的火炮就没用了!”
他的判断从理论上没错,冷兵器时代,对付远程武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接近。
然而,他低估了明军火炮的射速和威力,更高估了自家军队在如此恐怖打击下的纪律和心理承受能力。
张思道的命令在混乱中艰难地传达下去。
残存的前锋部队试图散开,加速冲锋。
后续部队虽然心惊胆战,但在督战队的驱赶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然而,明军的炮火,并未停歇!
城墙上的火炮在熟练的炮手操作下,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持续射击!
“装填完毕!”
“放!”
“轰!轰!轰!”
炮声变得不再齐整,却更加致命,如同连绵不绝的雷暴,一遍又一遍地洗礼着冲锋的敌军。
霰弹负责清理靠近的散兵,开花弹则重点照顾后方试图重新集结的方阵。
炮弹落点精准而狠辣,专挑人多的地方砸。
战场上,硝烟弥漫,火光频闪,弹片横飞。
泥土、残肢、破碎的兵刃被不断抛向空中。
张思道军的士兵们仿佛置身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他们看不到敌人,
只能听到死神的咆哮,感受到身边同伴不断以各种惨烈的方式倒下。
冲锋变成了送死。
每一波试图向前的浪潮,都在金属风暴的撞击下粉身碎骨。
伤亡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大哥!不能这样冲了!弟兄们顶不住啊!”
张良臣看着前方如同地狱般的场景,目眦欲裂,朝着张思道大吼。
张思道双眼赤红,他何尝不心疼?这些都是他纵横关陇的本钱!
但他更不甘心!八万大军,连城墙边都没摸到,就被对方的火炮打得溃不成军?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擂鼓!给老子全力擂鼓!命令所有骑兵!
从两翼包抄!冲垮他们的侧翼!”
张思道做出了一个看似正确,实则更加致命的决定。
他试图利用骑兵的机动性,绕过正面恐怖的炮火覆盖区。
数千关陇骑兵得到了命令,发出嗜血的嚎叫,从大军两翼蜂拥而出,试图利用速度冲击南阳城的侧翼。
然而,他们刚刚脱离本阵,进入开阔地带——
“咻咻咻——!”
从城墙两侧延伸出去的棱堡和暗垒中,突然射出了更加密集的弹雨!
那是装备了改良版火铳的明军散兵和隐藏在工事后的轻型火炮!
铅弹如同飞蝗,精准地射向奔驰的骑兵。
战马悲鸣着栽倒,骑士被甩飞出去,旋即被后续的马蹄踏成肉泥。
骑兵的冲锋阵型同样被打得七零八落。
陈龙在城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陛下设计的新式城防体系,岂是那么容易能被传统骑兵突破的?
整整一个上午,张思道发动了数次规模不等的冲锋,甚至尝试了驱赶俘虏和民夫在前消耗明军弹药(被陈龙识破,命令火铳手精准狙杀后方督战的敌军)。
但无一例外,全部在明军炽烈的炮火和铳弹下撞得头破血流。
南阳城外方圆数里的土地,已然被鲜血浸透,尸积如山,残破的旗帜和兵器丢得到处都是。
八万大军的士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恐惧,如同瘟疫在军中蔓延。
很多士兵已经开始畏缩不前,任凭军官如何打骂,也不敢再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