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内,明玉珍面如死灰。
城外震耳欲聋的炮声,城内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火铳声,以及如同雪片般飞来的坏消息——
“朝天门失守!”
“东水门被攻破!”
“明军已杀入城内!”,每一条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完了。
重庆守不住了。
什么三江天险,什么城高池深,在陈善那恐怖的火器面前,都成了笑话。
“陛下!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心腹侍卫统领浑身带血,冲进大殿,急声催促,
“明军已经快到皇城了!我们从西门走,还能退往成都!”
殿内的文武百官,早已乱作一团,有的忙着收拾细软,有的面如土色呆立当场,更有甚者已经不见踪影。
明玉珍看着这树倒猢狲散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悔恨。
但他终究是一代枭雄,在最后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什么皇位,什么尊严,在活下去面前,都不重要了!
“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猛地起身,一把扯下身上碍事的龙袍,换上了一套普通将领的盔甲。
在数千最忠心、也是最精锐的御林军护卫下,明玉珍带着部分皇室成员和心腹大臣,
仓皇打开重庆西门,丢弃了海量的辎重、财宝甚至部分家眷,如同丧家之犬,沿着通往成都的官道,头也不回地向西逃窜。
他带走的,仅有不足两万人的部队,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本钱。
明玉珍的逃跑,成了压垮大夏军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仍在城内抵抗的夏军,闻听皇帝已逃,最后一点斗志也彻底瓦解,或降或逃,重庆城的抵抗,迅速平息。
当铁牛和周青率领前锋部队攻入大夏皇宫时,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和空荡荡的龙椅。
次日清晨,朝阳升起,驱散了江面上的最后一丝雾气,也照亮了已然变换旗帜的重庆城。
残破的城头上,“夏”字旗帜被尽数抛下,取而代之的,是鲜艳的“明”字红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城内的主要街道上,明军士兵正在巡逻,维持秩序,扑灭余火,收拢俘虏。
一队队垂头丧气的夏军俘虏被押送出城。
虽然经历了激烈战斗,但明军军纪严明,对普通百姓秋毫无犯,很快便控制了全城。
刘进昭在众将的簇拥下,踏入了这座闻名已久的山城。
看着街道两旁那些敬畏而又带着一丝好奇目光的百姓,看着城头飘扬的大明旗帜,他心中百感交集。
数月征战,西线将士们克服了缺船、天险、
敌军负隅顽抗等诸多困难,终于不负陛下重托,拿下了重庆,将明玉珍赶进了蜀中深处!
“立刻向陛下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捷报!”
刘进昭沉声下令,“西线我军,已于昨日攻克重庆,伪夏皇帝明玉珍仓皇西逃成都!
我军正在肃清残敌,安抚百姓!”
“另,命令各部,抓紧休整,清点缴获,救治伤员。
同时,派出先锋部队,沿明玉珍逃跑方向追击,扩大战果,尽可能收复更多州县!”
重庆的陷落,标志着大夏政权的实质性覆灭,也意味着大明帝国的版图,正式延伸至巴蜀腹地。
西线的巨大胜利,极大地缓解了大明整体的战略压力,也为陈善接下来应对北元与朱元璋,提供了更稳固的后方和更充足的底气。
巴蜀的天,变了。
南阳盆地北部边缘,张思道残军大营。
虽然与南阳明军的“牛皮糖”对峙仍在继续,但营中的气氛早已不复当初的“沉稳”。
粮草日渐消耗,士气持续低迷,更糟糕的是,关于北方主战场的各种流言蜚语,如同驱不散的阴霾,笼罩在每个士兵心头。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张思道坐在胡床上,面色阴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张良臣、张良佐兄弟以及几名最核心的部将分坐两侧,皆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消息。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名浑身尘土、神色仓皇的斥候连滚爬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大将军!北线……北线急报!
河南王……王保保在汝南城外与张定边决战……大败!
十二万大军……溃不成军!
王保保本人……已向北逃窜!明军正在追击!”
“轰!”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帐内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张良佐猛地站起,脸色瞬间煞白,失声道:
“败了?果然。。王保保……十二万大军……就这么败了?
他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吗?”
张良臣也是浑身发冷,喃喃道:
“完了……王保保一败,我们在河南就成了孤军悬卵……
前有陈龙、王焕、二军,后面……
后面再无依靠……”
斥候继续颤声道:
“还……还有消息说,明军第八军李才部,已从南方驰援而来,不日即可抵达南阳……”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不住的恐惧在弥漫。
张思道缓缓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但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措,
反而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挥了挥手,让斥候退下。
“王保保……这个废物!”
张思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而充满恨意,
“拥兵十余万,坐拥蒙古铁骑之利,竟然败给张定边那个匹夫!
还败得如此之惨!
他葬送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兵马,连我们的退路也断了!
要是知道你一定会败,老子早逃走了,还在这里墨迹!”
张良佐急道:
“大哥,现在怎么办?
王保保败了,我们去哪儿?是回陕西李思齐那里,还是去别的地方?”
“回陕西?”
张思道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李思齐派我们出来八万人,现在回去的不到三万,还折损了他五万嫡系!
你们觉得,他会放过我们?
恐怕我们刚进潼关,就会被他以‘损兵折将、
临阵脱逃’的罪名拿下,砍了脑袋以正军法,顺便吞并我们这三万人马,弥补他的损失!”
张良臣打了个寒颤:
“那……那我们去山西?
王保保不是往山西逃了吗?我们跟他汇合……”
“汇合?”
张思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王保保现在是什么?
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正需要兵马和炮灰来重整旗鼓,来抵挡明军可能的追击,来在山西那个乱局中抢地盘!
我们这三万人送上去,他会当救命稻草?
不,他会把我们当补药,连骨头带皮吞下去,让我们去替他挡明军的刀枪!
甚至,为了整合力量,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这种不太听话的‘客军’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