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阴转小雨。
城北,黑石坡。
这里原本是县城规划中的一片工业储备用地,占地两千多亩。表面上看,这里地势平坦开阔,背靠黑龙岭余脉,前面是通往省道的快速路,交通便利,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地。
然而,当方东望带着林克和几个从省地质勘察院请来的专家站在那片荒草丛生的空地上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明明是五月的天气,周围却连一声虫鸣鸟叫都听不到。脚下的土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褐色,像是干涸了很久的血迹。荒草长得虽然茂盛,但每一根草叶都呈现出病态的焦黄色,而且草尖全都齐刷刷地指向同一个方向——黑龙岭深处,仿佛是在向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朝拜。
“嘶……这地方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林克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手里的空气质量检测仪,“方局,这地方的空气湿度比周边高了百分之二十,而且磁场读数一直在乱跳。这不科学啊,周围既没有高压线也没有变电站。”
方东望没有说话。他站在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上,双眼微眯,【望气之眼】早已开启。
在他的视野中,眼前的景象根本不是什么平坦的工业用地,而是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
无数丝丝缕缕的黑色煞气,像是有生命的触手一样,从地底深处渗透出来,在这个漩涡中汇聚、盘旋,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流向远处的黑龙岭。
而在漩涡的最中心,也就是这块黑石坡的地下,埋藏着一个极其凶险的“聚煞点”。
这就是“九龙镇狱”阵法的死门!
如果在这里打桩建厂,那就是直接把钻头钻进了死神的眼珠子里。地下的煞气会顺着地基喷涌而出,不仅会让所有的精密设备失灵,更会让在这里工作的工人产生幻觉、精神崩溃,甚至引发连环事故。
周道明这一手,够毒。他是想借这块凶地,把“宁州时代”连同方东望一起埋了。
“周副县长眼光不错啊。”
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停在了路边。周道明在几个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脸上挂着那副标准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
“方副局长,这块地怎么样?你看这地形,多平整,这就是天然的厂房地基啊。而且土地性质已经变更为工业用地,随时可以进场施工。为了支持你的项目,我可是特意把这块压箱底的好地拿出来了。”
周道明走到方东望身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方东望转过身,脸上也挂着笑,但那笑意根本没达眼底。
“周副县长确实费心了。”方东望指了指脚下的土地,“不过,我刚才听几位专家说,这地方的地质结构好像有点特殊。林克,让专家说说。”
林克心领神会,立刻把那个戴着厚瓶底眼镜的老专家推了出来。
老专家姓王,是个老实巴交的技术控,本来不想掺和官场的事,但昨晚方东望和他“彻夜长谈”(其实是方东望利用系统稍微引导了一下他对这块地磁场异常的好奇心),此刻正憋着一肚子话要说。
“咳咳……周县长,方局长。”王专家推了推眼镜,拿出一张地质雷达扫描图,“这块地表面看着挺好,但在地下五十米左右,存在大量的岩溶空洞和破碎带。而且这里的地磁异常非常明显,如果是建普通仓库也就罢了,但宁州时代是要建高精度的电池生产线。那种设备对地基沉降和磁场干扰极其敏感。一旦投产,良品率恐怕很难保证,甚至有发生地面塌陷的风险。”
周道明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当然知道这地下有问题(那是煞气侵蚀造成的土质疏松),但他没想到方东望动作这么快,连夜找来了专家,还真的抓住了把柄。
“王工,现在的工程技术这么发达,灌浆加固一下不就行了吗?”周道明还在试图挽回,“大不了财政多出一笔加固费嘛。”
“这不是钱的问题。”王专家是个死脑筋,一旦涉及到专业领域就六亲不认,“这是地质结构的不稳定性。就像是在豆腐上盖大楼,你就算把豆腐炸硬了,它还是豆腐。出了事谁负责?我可不敢在勘察报告上签字。”
周道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不开眼的专家,心里暗骂。
“既然专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拿投资商的钱开玩笑。”方东望顺势接过话茬,“周副县长,我看这黑石坡就算了吧。咱们不能为了赶进度,给后人留隐患。”
“那你说去哪?”周道明冷哼一声,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全县符合规画的大块工业用地就这一处。其他的要么涉及基本农田,要么征迁难度太大,半年都动不了工。曾毓那边可是只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赤裸裸的逼宫。要么选死地,要么项目黄。
方东望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谁说没有别的地?”
方东望转过身,手指指向了与黑石坡遥遥相对的城南方向。那里是一片低洼的湿地,因为地势低,常年积水,杂草比人还高,在当地人眼里就是一片毫无价值的烂泥塘。
“那片‘南洼子’,我看就不错。”
“南洼子?”周道明愣了一下,随即差点笑出声来,“方东望,你脑子没坏吧?那里是片烂泥塘!光是填土就要填几个亿进去!而且那里以前是乱葬岗……”
周道明说到一半突然闭嘴了。乱葬岗这个词,在招商引资中是大忌。
但他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得飞快。南洼子?那是全县公认的废地。如果方东望非要选那里,光是前期的土地平整就能把他拖死。而且,那里也是……
周道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想起祖上传下来的那张图,南洼子虽然不是死门,但也是一处极阴之地。既然方东望自己往坑里跳,那就怪不得他了。
“既然方副局长有这个魄力变废为宝,那我当然支持。”周道明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过丑话可说在前面,填土和治理的费用,指挥部可拿不出来太多。这五千万保证金,你得省着点花。”
“这就不用周副县长操心了。”方东望淡淡地说道,“只要土地指标能批下来,剩下的,我有办法。”
当天下午,红头文件下发。宁州时代项目选址正式确定为城南“南洼子”。
……
三天后。南洼子工地。
几十台挖掘机和推土机正在轰鸣作业。方东望并没有选择常规的“填土”方案,而是让施工队先进行清淤和排水。
“方局,这真的行吗?”
林克穿着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泥里,满脸愁容,“这下面的淤泥太深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泥里有一股……腥味。就像是……”
“就像是血腥味,对吗?”方东望站在岸边,看着那片黑乎乎的烂泥塘,眼神幽深。
在常人眼里,这里是一片烂泥塘。但在方东望的【望气之眼】中,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的气运并不像黑石坡那样是死气沉沉的黑色,而是一种暗金色。
这片烂泥塘,实际上是整个县域龙脉的“入海口”。也就是风水学上说的“生门”。只是因为常年淤塞,加上“九龙镇狱”阵法的压制,导致龙气无法宣泄,郁积在这里变成了“毒气”。
只要疏通了这里的淤泥,打通水脉,让龙气流动起来,这里瞬间就会变成一块聚宝盆!
这就是方东望的底牌。
“继续挖。”方东望沉声下令,“告诉工头,在东南角那个位置,往下挖五米。不管挖到什么,都不许停。”
那是阵法中第二颗钉子——兑金钉的位置。
只有拔掉这颗钉子,才能真正激活这块地的生机,也才能真正破掉周家布下的局。
“可是……工人们都在传,说这下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林克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守夜的老张头说,听到泥塘里有铁链拖动的声音,还看到有红色的眼睛……”
“那是沼气产生的幻觉。”方东望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林克,你是学科学的,别搞封建迷信。让老张头去领两百块钱惊吓费,换个年轻人来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方东望的手心里全是汗。
系统雷达上的红色警报越来越急促。那地下的东西,正在苏醒。
下午四点。天色突变。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突然涌来大团大团的乌云,像锅底一样压了下来。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枯草和烂泥,打在人脸上生疼。
“轰——!!!”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突然从东南角的深坑里传来。
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跳漏了一拍。
正在操作挖掘机的那个师傅突然惨叫一声,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手舞足蹈地从驾驶室里滚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往岸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妈呀!流血了!地流血了!”
方东望心中一紧,立刻冲了过去。
只见那个深坑里,挖掘机的铲斗正卡在一个巨大的青铜物体上。而在铲斗和青铜物体接触的地方,一股暗红色的液体正汩汩地往外冒,瞬间染红了周围的黑泥水。
那液体粘稠、腥臭,真的像极了鲜血!
周围的工人们吓得纷纷后退,有的甚至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念叨着“惊扰了龙王爷”之类的话。
方东望站在坑边,定睛一看。
那哪里是什么龙王爷,那是一根长达两米的青铜巨钉!
钉身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那些符文在暗红色的液体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光。而在钉帽的位置,雕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正张大嘴巴,似乎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
【发现高阶镇压物:九龙镇狱·兑金钉!】
【警告!煞气浓度极高!普通人接触即死!宿主请勿靠近!】
系统的警告声在脑海中疯狂炸响。
方东望却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如果不处理这东西,工人们肯定会罢工,项目就彻底黄了。而且,如果不拔掉这颗钉子,周家的气运就会一直压着他,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都别慌!”
方东望运起【虎啸音波】,大吼一声,镇住了骚乱的人群。
“这是地下的赤铁矿层遇到地下水氧化了!什么流血,那是化学反应!林克,去拿个取样瓶来装一点,送去化验!”
他一边胡诌着“科学解释”,一边脱掉外套,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个满是“血水”的深坑。
“方局!你干什么!那下面危险!”林克在上面急得大喊。
方东望没有理会。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根青铜钉面前。
近距离接触下,那股煞气简直浓郁得让人窒息。方东望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冰窖里,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无数恐怖的幻象在他眼前闪过——古战场的厮杀、万人的哀嚎、身首异处……
这是百年前这根钉子被埋下时,用来祭祀的那九个生魂的怨念!
“给我……吸!”
方东望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了那根冰冷刺骨的青铜钉。
【系统!开启饕餮模式!给我吞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