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啊,当初你爸猝死在工位上,工厂那边算下来,咱们家欠了工厂两百万。”
王杰脸上刚刚绽放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
两条嘴角无力地向下撇着,活像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沙皮狗。
“不儿……”他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母亲像是彻底看开了,摆摆手,用一种近乎“释然”的语气,继续施施然地说道:
“还有之前跟你说的什么抚恤金,其实也是骗你的。
那笔所谓的‘抚恤金’啊,其实是我用你的名义去办的助学贷款,一个月贷两万,年利率百分之十。”
“噗——!”王杰感觉胸口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母亲,声音都在发颤:“妈……我……我爹他不是……死在工位上了吗?工伤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还要给工厂赔钱?!这……这没道理啊!”
母亲看着他,一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天真”的理所当然的表情,解释道:“你爸是死在工位上了没错。
可他这一死,搞得工厂被上面来人查,整整停工了两天!而且全厂所有人的工厂信誉分咔咔往下掉,连带着明年要交的税都变多了!这些损失,工厂当然要算在我们头上啊,这不就罚款罚了两百万嘛。”
王杰张了张嘴,看着母亲那副“世界规则就是这样”的平静面孔,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默默地转过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向自己的房间。
那原本承载着希望的2000元的重量仿佛和质量画上了等号,一下子就变得轻飘飘的。
看着自己儿子脸上那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色、写满了生无可恋的灰败模样,站在门口的母亲,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一闪而逝的心虚?
但她很快又挺直了腰板,
王杰缓缓转过身,面向母亲,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肌肉僵硬地组合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开口:
“妈……那……那你跟我说个准数。现在,咱家到底……到底还欠多少钱?”
母亲闻言,立刻低下头,认真地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工厂那边……嗯,这些年我打工零零碎碎还了些,利滚利的……现在还差个大概……一百二十万吧。”她报出这个数字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青菜多少钱一斤。
“然后是你的助学贷款,”她抬起头,看向王杰,“这贷款是一直要持续到你大专毕业的,现在连本带利滚下来,差不多……二十多万不到三十万的样子。”
说完这两个数字,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堪称“轻松”的笑容,
甚至带着点“柳暗花明”的欣喜,对着瘫在沙发上面如死灰的王杰说道:
“哎呀!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她语气轻快了些,“你现在百分百能上大专了!等有了大专学历,找个好工作就容易多了!妈给你指条明路——”
她凑近了些,压低了一点声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底层小民特有的、带着点狡黠的生存智慧:
“你去打地下黑拳吧!我打听过了,那里来钱快!听说厉害的一场能赚两千多呢!凭你这个能拿全校第一的成绩来看,去打那个肯定没问题!大概打……”
她又下意识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似乎在心算着庞大的债务与单场收入之间的比例,然后给出了一个她自己觉得挺靠谱的建议:
“……嗯,打得勤快点,总能还上的!”
“……”
王杰脸上的表情,在母亲说出“打地下黑拳”几个字的时候,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底下黑拳怎么回事,怎么谁都知道的样子。
他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直挺挺地、重重地向后一倒,整个人如同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深深陷进了老旧沙发的怀抱里,
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内心一片冰凉,仿佛有十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合着剧本早就写好了是吧?
我要是没考上大专,没达到‘续费’标准,您就直接给我安排‘殡葬一条龙’,流程清晰,服务到位,干脆利落。
我要是侥幸考上了,获得了‘续费’资格,那就自动绑定这百万级别的债务大礼包,直接开启‘打工还债’地狱模式?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书包里那刚刚还让他心潮澎湃的两千元奖学金信封。
此刻,这薄薄的一叠纸,感觉是那么的,那么的轻飘飘。
两千块钱……有个屌用。
他绝望地想,
恐怕……也就将将够一个月的生活费吧?
巨大的债务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刚刚因为获得奖学金而升起的那点微末的成就感和希望,彻底淹没。
开什么玩笑啊?这是被资本做局的吗?
会想起自己以前看的小说都市高武的主角必去打地下黑拳。
王杰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一本都市高武的主角?
要不然总感觉有人推着自己往地下黑拳场走,
长长叹了口气,王杰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似是看出儿子的窘迫,当街母亲讪笑一声,麻溜地关上门,噔噔噔地向楼下跑去。
毕竟让自家儿子负担债务什么的,当面说肯定是有些丢人的。
不过父债子偿,书里就是这么写的吗!
感觉自己被做局的王杰此刻依然瘫坐在沙发上,
就连早上落下的饥饿感都没能驱使他行动起来。
好家伙, 150多万的债务。
干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