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如今,是‘败军之将’,更是‘叛逃之身’。这般空手前去,纵然武松哥哥仁义,不计前嫌,我等……亦是寄人篱下!”
“这……”
阮小七等人,闻言皆是沉默了。
林冲和花荣,说的是理。
他们是何等高傲的好汉?岂能在这般狼狈不堪之时,去“乞求”武松的收留?
“那依林冲哥哥之见,我等该当如何?”
朱武问道。
林冲抬起头,那双血红的豹子眼,望向了东北方,那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二龙山,是必去的!”
“但,非是此时!”
“朱武兄弟,”他转向朱武,“我听闻,登州沿海一带,有‘菜园子’张青与‘母夜叉’孙二娘夫妇,在替二龙山,经营一条海上的商路。是也不是?”
朱武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正是!主公……啊不,武松总教头,早已在登州,布下了暗棋!那孙立、孙新、顾大嫂等人,亦在那里相助!”
“好!”
林冲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复仇的火焰,“我等,便先去登州!”
“我等,不入二龙山之编!便在那登州,另立山头!招兵买马!积蓄力量!”
“如今,童贯、高俅,正与二龙山死磕!那山东沿海之地,必然空虚!正是我等,发展壮大的天赐良机!”
他缓缓地,抚摸着手中那冰冷的丈八蛇矛,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待日后,朝廷大军与二龙山决战之时!我等,便从那高俅、童贯的背后,狠狠地杀他一个回马枪!”
“届时!”
他猛地站起身,遥望南方,“我等,便提着那高俅、童贯的项上人头!作为‘投名状’!再去二龙山,与武松兄弟……堂堂正正地相见!”
“好!好一个‘堂堂正正’!”
“便依林冲哥哥之言!”
阮氏三雄、花荣、史进等人,心中的那团火,再次被点燃!
“传令下去!船队,转向!”
“目标——登州!”
……
与此同时,梁山泊,忠义堂。
血,已经干涸。
宋江,从那昏死之中,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吴用那张,比死人还要惨白的脸。
“哥哥……哥哥,你醒了……”
“人……人呢?”
宋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林冲……阮小七……那伙逆贼呢?!”
吴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哥哥……都……都跑了!”
“跑了?”
“林冲、花荣、阮氏三雄、史进、朱武、张顺……”
吴用每念出一个名字,宋江的心,便凉一分。“……共计一十余位头领,连同那三千水军精锐……尽数……尽数叛逃!不知去向了啊!”
宋江,呆住了。
他缓缓地,环顾着这空荡荡的、血迹斑斑的忠义堂。
人呢?他的五虎将呢?他的水军呢?他的马军呢?
他猛地回头,看向堂下。
那里,只剩下李逵、戴宗,李俊和那几个瑟瑟发抖的降将——韩滔、彭玘、宣赞、郝思文……
“光杆……司令……”
宋江喃喃自语,“我宋江……竟……竟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他那“替天行道”的雄心,他那“招安封赏”的美梦,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军师……”
他一把抓住吴用的衣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恐惧,“我等……还有何路可走?!”
吴用,这位“智多星”,此刻,眼中也只剩下了空洞。
他缓缓地,指向了山下,那童贯大营的方向。
“哥哥……事已至此……”
“唯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传……传我将令……”
宋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将那韩滔、彭玘、宣赞、郝思文……所有叛将的家眷!给咱家,尽数,五花大绑!”
“还有!还有那份……我等签下的《降书》!”
“即刻!即刻!送往童贯军前!!”
“便说……便说我宋江……愿降!愿降了啊!!”
……
官军大营,中军帅帐。
童贯高坐帅案之后,脸上,阴晴不定。
他已然收到了那份,由宋江亲笔画押的、卑贱到了极点的《降书》。
他也收到了,那几十名哭天喊地、被五花大绑送来的“人质”家眷。
“启禀枢密!”
一名探马飞奔入帐,单膝跪地,“那梁山泊,昨夜内讧!林冲、阮氏三雄等十余名头领,已连夜乘船,杀出重围,不知去向!”
“废物!”
童贯猛地一拍桌案,气得是七窍生烟!“一群废物!连几个残兵败将,都看不住!!”
他本还想着,能将梁山泊所有头领,一网打尽,押解回京,那该是何等天大的功劳!如今,竟跑了大半?!
“罢了!”
他看着手中那份“货真价实”的降书,又想了想那兵败鹰愁涧的高俅,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阴鸷的精光。
“跑了,便跑了。一群丧家之犬,成不了什么气候!”
“咱家手里,有这降书!有这人质!那宋江,已是咱家的走狗!”
“梁山泊……已然,‘平定’!”
他猛地站起身来,那尖细的嗓音,在帅帐中,回荡开来!
“传我将令!”
“大军,拔营!”
“班师回朝!”
“咱家,要亲自,向陛下……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