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万里风波走海涯,千金散尽为中华。雄关漫道真如铁,唯有粮草是桑麻。
话说那二龙山虽然在“反间计”上使得顺风顺水,将童贯的暗探耍得团团转,但摆在武松面前最现实的难题——粮草,却依然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
虽说武松将夺来的“不义之粮”散给了百姓,赢得了民心,但山寨这五万张嘴却是实打实要吃饭的。
若无粮草接济,哪怕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过这个凛冬。
此时的希望,全系在那远赴海外的“母夜叉”孙二娘,与潜行内陆的“菜园子”张青夫妇二人身上。
且说那孙二娘,自领了万两黄金与海船队,自登州秘密出海,一路向东,直奔高丽、新罗而去。
海上风云变幻,那风浪正如孙二娘的性子一般泼辣。船队在茫茫大海上颠簸了数日,好不容易到了高丽地界。
孙二娘虽是一介女流,却有着不输男儿的豪气与精明。她凭借着二龙山早已打通的商路关系,再加上手中那沉甸甸的黄金开路,在高丽国也是如鱼得水。
不管是官面的批文,还是私底下的黑市,孙二娘是软硬兼施,大肆收购米粮。
那些高丽商贾见这大宋来的女掌柜出手阔绰,又是带着船队来的,哪敢怠慢?不消半月,便凑齐了满满十船上好的精米。
然而,回程之路却并不太平。这日,船队行至登州外海,海面上雾气昭昭。
忽听得桅杆上的了望手高声示警:“掌柜的!前方有船队拦路!看旗号……是登州水师的巡海营!”
众水手闻言,皆是面露惊色。
如今朝廷严查海上走私,若是被查出这满船的粮食是运往二龙山的,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孙二娘立于船头,一身火红劲装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凤眼一眯,冷哼道:“慌什么!咱们手里有从高俅老贼那里缴获的通关文书,虽然那老贼败了,但这官印可是真的!传令下去,升起‘顺风镖局’的旗号,都给我镇定点!”
片刻功夫,三艘高大的官军战船便逼了上来。
一名满脸横肉的偏将站在船头,厉声喝道:“停船!例行检查!哪家的船队?运的什么货?”
孙二娘不慌不忙,令人靠上去,娇笑着抛过去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又将那份盖着太尉府大印的文书递了过去:“哟,这位军爷辛苦了。奴家是替京城贵人办事的,运些高丽的土特产回去。这点茶水钱,给兄弟们润润嗓子。”
那偏将掂了掂银子,脸色稍缓,但看到那文书时,却是眉头一皱:“太尉府的文书?哼,如今高太尉吃了败仗,这文书还好不好使,可难说得很呐!”
这偏将显然是个贪得无厌的主儿,听说高俅失势,便想趁机敲诈一笔。他一挥手:“来人!给我上船搜!若是有半点违禁之物,连人带船,统统扣下!”
“慢着!”孙二娘脸色骤变,那一脸的娇笑瞬间化作了修罗煞气。她猛地抽出腰间那柄柳叶弯刀,“当”地一声钉在船舷上,入木三分!
“给脸不要脸是吧?”孙二娘指着那偏将的鼻子骂道,“姑奶奶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打滚呢!也不去打听打听,这‘顺风镖局’背后站着的是谁!高太尉虽然败了一阵,但他在京城的根基还在!你一个小小的偏将,若是敢动他的货,信不信姑奶奶现在就剁了你的爪子,扔进海里喂王八!”
那一众二龙山扮作的水手,也纷纷亮出兵刃,个个眼神凶狠,杀气腾腾。
那偏将被这股气势吓了一跳,又见对方船多人多,且个个都不像善茬,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他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只当是遇到了硬点子,既然银子已经到手,何必拼命?
“咳咳……既然是贵人的货,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偏将讪笑着把文书扔了回来,“放行!放行!”
孙二娘冷哼一声,收起弯刀:“算你识相!开船!”
船队破浪而行,有惊无险地驶入了登州的一处隐秘港湾。那里,早已接到消息的二龙山接应人马,正焦急地等待着。
……
与此同时,在内陆的运河线上,“菜园子”张青的日子却比孙二娘还要艰难几分。
张青带着十万两白银,化整为零,扮作数个南货商队,沿途收购粮食。本来一切顺利,可坏就坏在宋江那条“借粮嫁祸”的毒计上。
宋江派人到处宣扬“二龙山武松劫掠官粮”,导致沿途州县风声鹤唳,官府对过往的粮队盘查极严。
更有那些唯利是图的地方团练、乡勇,打着“协查”的旗号,明目张胆地设卡勒索,甚至意图杀人越货。
这一日,张青押着最后一批、也是最重的一批粮草,约莫有三千石,正行至青州与沂州交界的一处山坳。
忽然,一阵铜锣声响,从两侧树林里冲出三四百号手持刀枪的庄客,将粮队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黄骠马,手持长枪,生得五大三粗,正是这附近祝家庄中,祝氏三杰中的老二祝虎。
这祝虎乃是当地一霸,平日里就横行乡里,听闻最近有大批粮食过境,早就红了眼。
“站住!”祝虎枪尖一指,喝道,“哪里来的客商?不知道这地界正查二龙山的贼寇吗?我看你们车辙印深,定是藏了违禁之物!都给我停下接受检查!”
张青头戴斗笠,一身粗布衣裳,看起来老实巴交。他连忙上前拱手赔笑道:“这位好汉请了。小人是往来贩运杂粮的小本生意人,这些都是正经买卖,哪里敢跟二龙山的强人有瓜葛?还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说着,张青从怀里摸出一锭大银,想要递过去。
谁知那祝虎看都不看那银子,一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车车鼓鼓囊囊的粮袋,冷笑道:“小本生意?我看这得有几千石粮食吧!如今世道这么乱,你能运这么多粮,定然不是善类!说不定就是二龙山的探子!”
“来人!把这些粮食全都扣下!把这些人也都绑了,送去官府领赏!”
张青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本想息事宁人,但这祝虎分明是想黑吃黑,连人带货都不放过。
“这位好汉,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张青挺直了腰杆,语气变得生硬起来,“这些粮食,可是有主儿的。若是动了,只怕你这祝家庄担待不起!”
“担待不起?”祝虎哈哈大笑,“在这地界,老子就是王法!给我上!一个不留!”
随着祝虎一声令下,那三四百庄客嚎叫着冲了上来。
张青叹了口气,伸手入怀,摸出了几颗特制的“飞蝗石”。他虽然外号“菜园子”,但那一手暗器功夫也是从孟州道上练出来的,并不含糊。
“既然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弟兄们,抄家伙!护粮!”
张青一声大喝,手腕一抖,三颗飞蝗石如流星般射出。
“噗噗噗”三声,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庄客应声倒地,捂着脸惨叫不已。
跟随张青运粮的,也都是二龙山精挑细选的好汉,此时纷纷从粮车底下抽出朴刀,与那些庄客杀作一团。
然而,毕竟寡不敌众,且还要护着粮车,张青这边渐渐落了下风。那祝虎见状,更是嚣张,挺枪直取张青,想要擒贼先擒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呔!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动洒家兄弟的粮草?!”
一声如雷般的爆喝,从山道尽头传来,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紧接着,马蹄声碎,尘土飞扬。
只见一员猛将,身披皂直裰,项戴大佛珠,手中挥舞着一条六十二斤重的水磨浑铁禅杖,如同下山的猛虎,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正是那奉了武松将令,特来接应的“花和尚”鲁智深!
在他身后,更有“青面兽”杨志,手持长枪,领着五百精骑,如旋风般卷入战场。
“鲁……鲁智深?!”
祝虎一见这尊杀神,吓得魂飞魄散。人的名,树的影,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的威名,谁人不知?
“跑!快跑!”祝虎哪里还敢贪图粮草,拨转马头就要逃命。
“哪里走!”
鲁智深大喝一声,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手中禅杖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下!
“咔嚓!”
一声脆响,祝虎连人带马,竟被鲁智深这一禅杖,生生砸成了肉泥!
其余庄客见状,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者不计其数。
张青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上前抱拳道:“大师!杨制使!你们来得太及时了!若是晚一步,这批粮草可就悬了!”
鲁智深哈哈大笑,拍着张青的肩膀道:“兄弟辛苦了!哥哥算准了日子,怕路上有变,特意让我们下山接应。看来哥哥真是神机妙算啊!”
杨志也道:“孙二娘那边的船队也已靠岸,主公已派人去接应了。咱们这就合兵一处,把粮草运回山寨!”
……
数日之后,二龙山,卧虎关。
车轮滚滚,马嘶人欢。
张青押运的数千石粮草,与孙二娘海运回来的数万石精米,汇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缓缓驶入了二龙山的府库。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粮草,闻焕章激动得热泪盈眶:“主公!有了这些粮草,我二龙山五万军民,足以安然度过寒冬!甚至还能支撑一场经年的大战啊!”
武松站在关楼之上,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张青、孙二娘夫妇,眼中满是赞许与欣慰。
他亲自下城迎接,扶住正欲下拜的二人:“二位辛苦了!这一路艰辛,武松铭记在心!这批粮草,便是我二龙山的命脉,更是我们反击的底气!”
“传令下去!全军杀猪宰羊,让兄弟们饱餐一顿!”
“吃饱了肚子,我们就要好好看一场大戏了!”
武松转头望向西北方向,那是东京汴梁的所在。
“粮草已足,后顾无忧。时迁那边,想必也已经把火点起来了。”
“接下来,就该轮到童贯和宋江,为我们唱这出‘狗咬狗’的好戏了!”
正是:万里运粮如负重,险关恶浪度从容。仓廪充实军心定,坐看权奸斗深宫。
欲知那童贯收到暗探传回的“绝密情报”后会如何暴怒?宋江又将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