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而威严的女声如同暮鼓晨钟,在三人灵魂深处回荡,带着一种直指本心的力量。
林辰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挡在他与彼岸花心之间。这并非物理的阻碍,而是某种……规则的考验。
放下?王胖挠了挠头,有些不解,放下啥?胖爷我除了这身肉,没啥放不下的啊?
苏晴则若有所思,她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并非是那株花,而是更深处,仿佛来自于忘川河的方向,来自于那座传说中的奈何桥。
是孟婆……苏晴低声道,或者说,是祂留下的一道考验。传闻孟婆执掌遗忘,看尽世间悲欢离合。祂所说的‘放下’,恐怕指的是……执念。
林辰心中凛然。执念……这恰恰是魂兮归来秘法需要面对的核心,也是他们此行必须跨越的障碍之一。赵磊的复活,从某种角度说,正是他们所有人最大的。
请前辈明示。林辰对着虚空,恭敬地说道。他能感觉到,这声音的主人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引导。
那苍老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悠远的叹息:执念如丝,缠绕魂魄,不得超脱。尔等三人,皆有放不下之人,放不下之事。可视之。
话音未落,三人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
林辰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熟悉的场景——赵磊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他看到赵磊决绝的眼神,听到那声嘶力竭的救我妹妹……,感受到那股撕心裂肺的悲痛与无力!强烈的自责和想要挽回的渴望,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如何能放下?!那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是因他而死的战友!
苏晴则看到了自己年幼时,家族遭遇变故,亲人离散的场景。那份深埋心底的对完整家庭的渴望,对守护身边人的执着,以及成为警察后肩负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固的枷锁。放下?放下了,她还是她吗?
王胖看到的景象最为朴实,却也最为深刻。他看到了清虚观破败的山门,看到了师父临终前将观主之位传给他时,那殷切而担忧的眼神。振兴清虚观,光大道门!这个沉重的嘱托,如同大山般压在他的肩上。放下?那岂不是辜负了师父的期望?让清虚观道统断绝?
三人沉浸在自己的执念幻境中,脸上露出了痛苦、挣扎、不甘的神色。这些执念,是支撑他们走到今天的动力,也是他们内心最柔软、最无法触碰的禁区。
执着于相,便是着相。孟婆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过他们灼热的心田,执着于放下,亦是执着。
何为真正的放下?非是遗忘,非是抛弃,而是……‘明白’。
明白因果已了,缘分已尽。明白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明白责任在心,而非枷锁缠身。明白守护的意义,在于让该延续的得以延续,而非固守于失去的形态。
看透,便能看轻。看轻,方能……真正地拿起,与放下。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透灵魂本质。
林辰浑身一震,他看着幻境中赵磊消散的身影,那画面依旧让他心痛,但一种明悟却悄然升起。
赵磊的牺牲,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继续前行。执着于复活他,固然是情义,但若因此迷失了方向,甚至危及更大的责任(封印九幽之门),那岂不是辜负了他的牺牲?真正的纪念,是继承他的意志,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保护好他在意的人(赵雪),而不是不顾一切地试图挽回一个可能无法挽回的结果。
他想要复活赵磊的执念并未消失,但其中那丝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沉重感,却悄然减轻了。他明白了,有些事情,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足矣。结果,并非唯一的意义。
同样的明悟也出现在苏晴和王胖心中。
苏晴明白了,守护的意义在于行动和结果,而非被过去的情结所束缚。王胖也明白了,振兴道观在于脚踏实地地传承和发扬,而非执着于一个沉重的名分和包袱。
当三人心中升起这丝明悟的瞬间,眼前的执念幻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他们依旧站在那株彼岸花前,但心境却仿佛被洗涤过一般,通透了许多。
那阻挡在林辰手掌前的无形屏障,也随之消失。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的动作平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了然的平静,轻轻地触碰到了那妖艳的花瓣。
花瓣冰凉,触感细腻。
当他指尖接触到花心的那一刻,那点柔和的白色光芒仿佛找到了归宿,主动脱离花蕊,化作一道温润的白光,融入了他的掌心,最终在他手腕内侧,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含苞待放的彼岸花图案印记。
一股沟通生死、安抚灵魂的奇异力量,从印记中弥漫开来,滋养着他的魂魄,甚至连之前激战和抵抗幻象带来的消耗,都恢复了大半。
彼岸花心,到手!
与此同时,那苍老的孟婆之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善。既明‘放下’之真意,便去面对‘遗忘’之考验吧……
顺流而下,可见奈何……
声音袅袅散去,再无痕迹。
林辰抚摸着腕上的花心印记,看向忘川河的下游方向。
下一站,奈何桥,孟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