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孙掌柜如约而至。
当他看到洞府中那三百二十七株灵光熠熠、药香逼人的灵草时,这位在商场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多宝楼管事,再次被深深震撼。每一株灵草不仅恢复如初,品质皆有提升,尤其是一些本身就带有特殊属性的灵草,在陈平那奇异雷法的“点化”下,药性中都多了一丝玄妙的韵味。
孙掌柜当场拍板,以市价九成的价格全数收购,并且主动提出,以后陈平处理的灵草,多宝楼都以这个价格收购。
最终,陈平的储物袋里多了一万三千块下品灵石。
送走感恩戴德的孙掌柜,陈平手握着这笔巨款,心中却没有太多波澜。他深知,灵石只是工具,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有了灵石,他修炼的底气更足了。除了每日固定的功课,他开始有规律地用灵石喂养黑石。每次一百块,一日三次,从不间断。黑石也如一个无底洞,来者不拒,吞噬灵气后,便持续不断地反哺出那股精纯能量,潜移默化地改造着他的根骨与神魂。
半个月过去,陈平消耗了近五千块灵石。他的修为依旧是炼气七层,丹田内的灵力液滴没有增加,但每一滴都变得更加凝实、厚重,运转之间,威力比半月前强了不止一筹。
更让他惊喜的是,黑石表面的那道天然道纹,已经从最初的若隐若现,变得清晰可辨。虽然依旧只是一道,但其上流转的韵味却愈发深邃。陈平只是每日观摩这道纹,便觉得对功法的理解日新月异,尤其是在“生”与“灭”的转化上,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这一日,陈平决定出关走动一番。闭门造车终非长久之计,他需要了解天罗城的更多信息,也需要采购一些布阵材料和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他依旧将修为压制在炼气四层,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衫,那柄缴获的九环大刀被他用厚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背在身后,看起来就像个初来乍到、有些蛮力的散修。
穿过纵横交错的巷道,他来到了南城最负盛名的“散修坊”。
与临江城的坊市不同,天罗城的散修坊规模宏大得惊人,简直就是一座城中之城。街道上人流摩肩接踵,修士们或行色匆匆,或三五成群,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法器碰撞的嗡鸣声不绝于耳。
街道两旁,既有装潢考究的店铺,更多的则是修士们随地铺开的一张兽皮或布块,上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锈迹斑斑的法器残片,有气息萎靡的妖兽幼崽,有不知名的矿石,也有颜色诡异的丹药。
陈平缓步走在其中,并未急着出手,而是将神识散开,笼罩了方圆百丈的范围。
在筑基中期的神识之下,周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哪个摊位上的法器灵光内敛,哪个修士怀里藏着好东西,哪个角落里有人在密谋着什么,他都洞若观火。
“哎,这位道友,留步,留步!”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修士拦住了陈平的去路,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道友,看你骨骼清奇,气宇不凡,定是人中龙凤。我这里有桩大机缘,你我有缘,便让与你了。”
他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拳头大小、布满奇异花纹的“蛋”。“道友请看,此乃上古异兽‘吞天雀’的卵!一旦孵化,便能认主,将来成长起来,载你遨游九天,不在话下!今日我手头紧,只卖你八百灵石!”
陈平的神识早已扫过,那所谓的“吞天雀卵”,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用不知名的妖兽血和几种植物汁液画上了花纹,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没有。
他看着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也不点破,只平静地问了一句:“这蛋,保熟吗?”
那修士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问题,但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保熟!绝对保熟!不熟你来找我!”
陈平点点头,又问:“那要是孵出来不是吞天雀,是只鸡怎么办?”
“那……那也是一只会飞的鸡!你想想,骑着鸡上天,何等威风!”瘦小修士的脑子转得飞快。
陈“平“摇了摇头,绕过他走了。他不是来寻开心的,这种低劣的骗局,他连戳穿的兴趣都没有。
他在一个售卖符箓的摊位前停下,那摊主是个面色蜡黄的老者,炼气六层的修为,摊位上的符箓品阶不高,大多是一阶中下品,但胜在种类齐全。
陈平正挑选着几张“敛息符”和“神行符”,旁边两个正在讨价还价的修士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百草庐’的那个王丹师,前两天被人打断了双腿,扔出了南城。”一个络腮胡大汉压低声音说道。
“早就听说了。他胆子也太大了,不过是个二阶下品炼丹师,就敢绕开丹师盟,自己私下里接活炼丹,还卖得比丹师盟便宜一成。这不是找死吗?”另一个尖脸修士嗤笑道。
“丹师盟的手段还是这么霸道啊。听说这次动手的是药不然药公子的手下,那王丹师也是倒霉,正好撞枪口上了。”
“药不然?丹师盟长老姚千里的孙子?那个号称‘丹火公子’的家伙?”
“可不是嘛!仗着他爷爷是金丹真人,在丹师盟里横行霸道,为人睚眦必报。据说他最近正在冲击二阶上品炼丹师的瓶颈,心情不好,谁惹他谁倒霉。”
“嘘,小声点,你想死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丹师盟”、“药不然”这几个字,却像针一样扎进了陈平的耳朵里。
他不动声色地付了灵石,收好符箓,转身离开。孙掌柜的担忧,应验了。多宝楼与他的合作,虽然隐秘,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种能将废草“点石成金”的手段,一旦暴露,对丹师盟的冲击,恐怕比那个王丹师私下炼丹要大上百倍千倍。
而那个药不然,听起来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这种人,往往最是难缠。
陈平心中警铃大作,原本在坊市闲逛的心情也淡了。他加快脚步,准备采购完所需之物便立刻返回洞府,在实力没有绝对自保之力前,还是少露面为妙。
就在他拐过一个街角,准备进入一家专卖阵盘的店铺时,一个人影从斜刺里撞了过来,力道不小,直冲他的肩膀。
陈平如今的肉身何等强韧,他脚下只是微微一顿,身形纹丝不动。反倒是那个撞过来的人,“哎哟”一声,被反震之力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他娘的没长眼睛啊!”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陈平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衣、满脸横肉的青年,正揉着肩膀对他怒目而视。这青年有炼气六层的修为,身后还跟着两个炼气五层的跟班,一看就是某家的恶奴。
陈平不想惹事,只淡淡道:“是你撞的我。”
“我撞你?我撞你你不知道躲吗?一个炼气四层的废物,站在这里挡本大爷的路,我看你是活腻了!”锦衣青年见陈平修为比自己低,态度愈发嚣张,竟直接一巴掌朝陈平的脸上扇了过来。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带着灵力破风之声,显然是想当众给陈平一个下马威。
周围的修士见状,纷纷避让开来,脸上带着或幸灾乐祸,或麻木不仁的神情。在天罗城,这种以强凌弱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陈平的眸光冷了下来。他可以忍,可以退,但绝不意味着他会任人欺辱。
就在那巴掌即将扇到他脸上的一刹那,陈平的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侧了一下,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掌风。同时,他背在身后的那柄裹着厚布的九环大刀,刀柄不经意地向后一顶。
“砰!”
锦衣青年的手掌没打到陈平,小腹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的刀柄上。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锦衣青年疼得脸都绿了,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弓着身子捂住肚子,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感觉自己的肠子都快断了。
“你……你敢还手!”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又惊又怒,立刻就要上前。
陈平的身体却像是鬼魅般向后滑开一步,拉开了距离。他看着捂着肚子直抽气的锦衣青年,语气依旧平淡:“我没有还手。是你自己没站稳,撞到了我的刀。”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场的绝大多数修士,都只看到锦衣青年一巴掌打空,然后自己不知怎么就撞了上去。只有少数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
“放屁!你找死!”锦衣青年缓过一口气,满脸狰狞,杀机毕露,“给我上!废了他!出了事我担着!让他知道知道,得罪了药公子的人,是什么下场!”
“药公子?”陈平心中一动,面上却毫无变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错!我们是丹师盟药不然药公子的手下!”一个跟班狐假虎威地叫嚣道,“小子,现在跪下来磕头认错,自断一条胳膊,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药不然”三个字一出,周围本就退开的修士们,又齐齐向后退了三大步,看向陈平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怜悯。
在南城这片地界,得罪谁都好,千万别得罪丹师盟,尤其别得罪药不然。
锦衣青年见周围人的反应,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他忍着剧痛,狞笑道:“听到了吗?废物!现在,给你三息时间考虑!”
杀机,如同实质的蛛网,从四面八方将陈平笼罩。
他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冰冷的涟漪。
他不想惹事,但事情,偏偏要来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