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颜如玉,不再是那个面目模糊、充满怨恨的怪物,而是一个哭泣的、真实的灵魂。
苏棠散发出的纯净白光如同一个温暖的庇护所,暂时驱散了镜界里最浓重的恶意。
林晚看着那张与自己有着相似伤痛的脸,心中动用暴力收服的念头彻底消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是用力量,而是用意识,尝试着向那个瑟缩的灵魂传递信息。
“颜如玉……”她在心中轻声呼唤,“我见过林娇。我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镜中的颜如玉猛地颤抖了一下,抬起泪眼,惊疑不定地看向林晚。
“不只是林娇。”林晚继续传递着意念,分享着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我也在那个家里长大。他们说我‘安分’,让我顶罪,把我送进了监狱……十年。”
她并没有详细描述监狱里的血腥和“畏”的恐怖,只是传递了那种被至亲背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和窒息感。
颜如玉的哭泣渐渐停止了,她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一股混杂着困惑和微弱好奇的情绪波动传来。
她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明明经历了看起来比她更漫长、更黑暗的苦难,为什么没有变得像她一样充满怨毒,为什么眼神里除了悲伤,还有一丝她无法理解的……坚韧?
为什么她没有被痛苦彻底吞噬,化成只想报复的厉鬼?
林晚感受到了她的困惑。
“因为,”林晚的意念沉静而有力,像是穿过漫长黑夜终于看到一丝微光的人,“毁掉自己,才是对施暴者最大的顺从。他们希望你消失,希望你痛苦,如果你真的如他们所愿,彻底崩溃或者结束生命,那他们就赢了。”
她顿了顿,感受着心口苏棠带来的暖意,以及体内那片虽然冰冷但已被她初步驾驭的阴影力量。
“真正的强大,不是没有软肋,不是不会受伤。”
她看向颜如玉的眼睛,仿佛要通过镜面直视她的灵魂,“而是带着这些伤疤,看清楚是谁、是什么造成了它们,然后……活下去。哪怕像野草一样,从石头缝里也要钻出来活下去。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最好的反击。”
这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她用十年牢狱和生死考验换来的领悟。
镜中的颜如玉怔住了。她周身的怨气,那些黑色的、粘稠的能量,开始肉眼可见地松动、翻涌,像是坚冰遇到了暖流。
她理解了林晚话里的意思,但那与她根深蒂固的“毁灭即报复”的念头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巨大的悲伤再次席卷了她,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怨恨,而是混合了醒悟、不甘和深深的委屈。她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哭声。
随着她的哭泣,周围镜面回廊中,那些被困住的、属于不同受害者的灵魂碎片——
她们临死前的恐惧、自残时的痛苦、被扭曲的容貌焦虑——
像是得到了赦免,开始一点点从镜面中剥离出来,化作点点微弱的光粒,如同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茫然地飘荡着,然后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她们被颜如玉怨念束缚的痛苦,得到了释放。
与此同时,构成这镜界回廊的无数面镜子,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整个空间开始不稳定地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就在颜如玉的执念核心因为理解与释然而逐渐瓦解,即将显露出最本源的模样时,林晚的【灵视】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团即将消散的怨念最深处,有一个极其隐蔽的“点”。
那不是一个自然的情绪结节,更像是……一个被强行烙印上去的“印记”!
她集中全部精神,像用手术刀剥离肿瘤一样,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点。
嗡!
一段被加密、被隐藏极深的记忆碎片,猛地在她意识中炸开!
不是颜如玉的自然记忆!这段记忆的画面带着一种诡异的、第三方视角的抽离感,像是监控录像——
画面里,是颜如玉崩溃前夕,蜷缩在电脑前,屏幕上充斥着网络暴力的界面。就在她精神最恍惚、最绝望的时刻,一个伪装成普通心理辅导链接的弹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屏幕角落。
她无意识地点了进去。
链接跳转到一个设计阴暗、带着某种宗教隐喻风格的页面(并非“镜花水月”滤镜页面)。页面中央,缓慢旋转着一个图案——一个被圆圈环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符号!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阴冷的精神波动,透过屏幕,精准地投射到颜如玉濒临崩溃的意识中,不断暗示、放大、引导着她对“镜子”的执念:
“镜子……是通往真实的门……”
“毁掉虚假的倒影……才能获得新生……”
“让她们……也感受你的痛苦……”
这引导,像是一根致命的稻草,压垮了骆驼,也像是一颗恶毒的种子,在她绝望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最终催生出了“镜魇”!
在这段被植入的记忆末尾,林晚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漩涡符号的全貌,以及符号下方一行极小、仿佛错觉的古体字——“归墟”!
林晚的意识猛地从那段诡异的记忆中弹回,浑身冰凉!
镜界正在加速崩塌,裂痕如闪电般蔓延。颜如玉的灵体在白光中变得愈发透明纯净,即将得到真正的安息。
可林晚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她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
颜如玉的悲剧,不仅仅是校园霸凌和网络暴力的结果。
在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关键节点,进行了恶毒的、有针对性的“引导”!
那个漩涡符号……归墟教!
鬼怪作乱的背后,真的存在人为的、有组织的操控!
他们不仅制造恐惧,他们更是在……“制造”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