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与沉重的撬棍撞击声交织。
第一颗铁钉被撬起,就像一个信号。胡庶华、林启元、陈伯儒三位教授立刻扑了上去,拿着图纸,小心翼翼地指挥着孙广才手下的技工,开始对这个来自德国的钢铁巨兽进行分解。
每一个零件都被仔细地贴上编号,每一个拆卸步骤都被详细记录在案。
刘睿没有在此地久留。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他信任胡庶华的学识,也信任孙广才的经验。
时间车轮滚滚向前,转眼便踏入了1937年。
一月一日,清晨。
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山城的薄雾,刘睿的脑海中,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准时响起。
【检测到世界时间:1937年1月1日。】
【科技列表已更新,解锁1937年度全球所有工业产品及相关技术。】
来了!
刘睿的精神瞬间振奋。
他意念沉入光幕,直接在搜索栏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mG34通用机枪及生产工艺图纸】:兑换所需工业产值:3000点。
【Sd.Kfz.222型装甲侦察车全套图纸及生产线设备】:兑换所需工业产值:8000点。
【ScR-193型车载无线电台】:兑换所需工业产值:800点。
……
看着那一长串闪烁着未来光芒的名字,刘睿的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
mG34!这可是划时代的武器!兼具轻机枪的便携与重机枪的火力持续性,是步兵班组火力的绝对核心!
还有装甲车和车载电台!
一个代表着机动力与防护力,一个代表着现代战争的神经中枢。
这些东西,比他之前兑换的迫击炮,领先了整整一个时代。
“暂时还换不起……”
刘睿看着自己那因为持续扩建兵工厂和维持生产,始终在千点上下徘徊的月产值,压下了立刻兑换的冲动。
电弧炉还未落地,基础产能没有飞跃,这些东西就算换出来,也无法量产。
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
正当他规划着新一年的发展蓝图时,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旅座!”电话那头是雷动的声音,压着一股兴奋,“船到了!朝天门码头,你那些同学,来了!”
……
朝天门码头,人声鼎沸。
江风凛冽,吹得江面上挂着万国旗的货轮、冒着黑烟的渡轮摇摇晃晃。
一艘从南京方向驶来的客轮刚刚靠岸,旅客们扛着大包小包,拥挤着从跳板上走下。
人群中,四个穿着黑色中山装或长衫的年轻人,显得格外醒目。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一双眼睛像鹰隼般锐利,环顾四周,眉宇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焦躁与煞气。正是秦风。
“他娘的,这破船坐得老子骨头都快散架了!世哲人呢?”
他身旁,一个身形挺拔,面容沉静,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青年,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皮箱,目光却越过码头的喧嚣,审视着远处的山城轮廓。他是陈默。
“啸山,稍安勿躁。”陈默淡淡开口,“重庆码头之复杂,远超金陵,我们在此等候即可。”
二人身后,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沉默地站着,他手里拎着四个人的大部分行李,却像没事人一样,宽厚的肩膀给人一种无比可靠的感觉。赵铁牛憨厚地笑着,四下张望,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气质与三人截然不同的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毛呢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皱眉,看着脚下湿滑的青石板,仿佛生怕弄脏了自己的鞋子。
这人便是林修远。他目光挑剔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精英派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陈兄,你确定我们不是来错地方了?”林修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上海口音的清冷,“这里……能造出150毫米榴弹炮?”
陈默还没回答,秦风已经转过头,咧嘴一笑:“林大学问家,你要是现在反悔,坐船回去还来得及!没人拦着你!”
林修远瞥了他一眼,没有争辩,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码头入口。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疾驰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呢大衣的挺拔身影跳下车。
“静渊!啸山!铁牛!”
刘睿的声音穿透人群。
“世哲!”秦风眼睛一亮,大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狠狠给了刘睿一拳。
“你小子,终于舍得叫我们了!”
刘睿笑着承受了这一拳,也用力捶了回去:“等你来给我打头阵呢!”
赵铁牛放下行李,快步上前,看着刘睿,只是嘿嘿地笑,一双大手里满是激动:“世哲哥!”
陈默走在最后,他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的刘睿,一年不见,对方身上那股属于学生的青涩已经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与干练。
“世哲,别来无恙。”
“欢迎来到四川。”刘睿与他用力一握手,目光越过他,落在了最后的林修远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君度兄了。”刘睿主动伸出手,“一路辛苦,刘睿代表川军,欢迎你的到来。”
林修远与他握了握手,触手冰凉,一沾即走。他审视着刘睿:“刘旅长,客套话就不必了。陈默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就是来看看,你吹的牛,到底有多大。”
“哈哈哈!”秦风在一旁大笑,“林大炮,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刘睿也不生气,只是收回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牛吹得大不大,君度兄亲眼看了就知道。走,先去接风洗尘!”
刘睿在自己的旅部,设下了一场小规模的接风宴。
没有外人,只有他们几个兄弟,以及作陪的雷动。
酒过三巡,秦风已经满脸通红,他一拍桌子,大着舌头问道:“世哲!别整这些虚的!什么时候给老子兵?什么时候有仗打?在南京那帮龟孙子手下,鸟都要淡出味了!”
陈默则显得冷静许多,他放下筷子,看向刘睿:“世哲,刘主席那边……南京是什么态度?我们这次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刘睿给几人满上酒,将南京的任命和父亲的告诫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我现在的官方身份,是国民革命军川军黔北抗日预备区司令,兼贵州省第四行政督察专员,军衔陆军上校。”
话音落下,包厢里一片寂静。
秦风的酒意都醒了大半,他瞪大了眼睛:“司令?专员?上校?我操!世哲,你小子闷声发大财啊!”
赵铁牛也是一脸的崇拜。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点点头:“名正言顺,这是最好的结果。有了这层身份,你在黔北所做的一切,就都是中央认可的‘公务’。 刘主席用心良苦。”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修远,此刻也抬起了头。
他原以为刘睿只是一个依靠父荫的军阀二代,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拿到了南京政府正式的军政任命。
一个控制着一个“行政督察区”的上校司令,这分量,已经远超他的预料。
“任命归任命。”刘睿摆摆手,“西南之地,终究是枪杆子说话。几位远道而来,我总得让你们看看,我这草台班子,到底有几分成色。”
他看向雷动。
雷动会意,立刻起身,拉开了包厢的窗帘。
窗外,正对着旅部的大操场。
此刻,操场上灯火通明,一队队士兵正在集结。
“这是……”秦风和陈默都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旅座!”操场上,一名营长大声报告,“新编旅直属侦察营,全员集合完毕,请您指示!”
“开始吧。”刘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下去。
“是!”
下一秒,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
轰!
操场边缘,数发照明弹腾空而起,将整个操场照得如同白昼!
秦风几人瞳孔一缩。
只见操场上的士兵以班为单位,迅速散开。
每个班十二人,除了七八支锃亮的中正式步枪,赫然还有一挺捷克造Zb-26轻机枪!两个掷弹筒!
“一个班一挺捷克造?”秦风失声喊了出来。
这火力配置,比他待过的中央军德械师的精锐连队,还要奢侈!
操练开始!
只见一个班的士兵迅速依托沙袋、土墙等预设掩体展开。
机枪手率先开火,长长的火舌瞬间压制住前方百米外的靶区。
“砰!砰!”
两名掷弹筒手单膝跪地,几乎在同一时间,熟练地将榴弹填入筒中。
咻——咻——
两道弧线划过夜空,精准地落入靶区,炸起两团烟尘。
在火力掩护下,步枪手分成两组,交替掩护,以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低姿战术动作,飞快地向前跃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火力压制、精确打击、步兵突进,三者之间的配合,宛如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
“这……这是什么战术?”秦风看得目瞪口呆。
陈默的眼镜后面,光芒连闪,他嘴里喃喃自语:“三三制……不对,是以火力为核心的突击小组……这协同……”
赵铁牛看得热血沸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而林修远,脸上的轻慢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审视与难以置信的凝重。
他看的不是步兵战术,他死死盯着那两门掷弹筒。从发射到命中,他心里默算着时间和弹道,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两个掷弹筒手,是老兵,而且是经过严格训练,对装备性能了如指掌的精锐!
这绝不是什么草台班子!
操练结束,士兵们迅速收拢,队形整齐,鸦雀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和装备碰撞的轻响。
那股子精气神,是装不出来的!
刘睿关上窗帘,重新坐下。
“几位感觉如何?”
秦风一把抓住刘睿的胳膊,眼睛放光:“世哲!这样的兵,你还有多少!”
“目前只有一个旅的架子,三千人。”刘睿平静地回答,“但这只是开始。兵工厂的产能正在爬坡,最近从关外和太原请来的老师傅们已经就位,月产两千支98k,五百具掷弹筒,81毫米迫击炮50具,只是时间问题。”
他看向几位兄弟,目光灼灼。
“年后,你们就去遵义。那里,有新兵,有装备,有足够大的训练场。”
“陈默,你来做我的参谋长,帮我把这支新军的骨架和灵魂都建立起来。”
“秦风,给你一个加强营,兵员装备你先挑,我要你把它打造成一柄最锋利的尖刀!”
“铁牛,重武器营交给你!所有的迫击炮、重机枪都归你管!给我把兵练出来,我要让我们的步兵,随时能享受到炮火的爱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修远身上。
“君度兄,我知道你看不起川军的土炮。我也不瞒你,那座能造75毫米山炮的炼钢厂,正在黔北大山里秘密兴建。我需要你,从现在开始,为我筹建一支真正的炮兵!从观测、测绘、计算到指挥,我需要一套完整的、现代化的炮兵体系!人员,你来定!教材,你来编!需要什么设备,只要我能弄到的,绝不含糊!”
秦风、陈默、赵铁牛霍然起身,对着刘睿,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林修远也站了起来,他看着刘睿,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同学,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郑重。
林修远也站了起来。他看着刘睿,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同学,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郑重,甚至还带着一丝探究的狂热。他想起陈默信中的那句“自造重炮”,再看着楼下那支脱胎换骨的部队,一个疯狂的念头第一次在他心中扎根:或许,他真的能做到。留德深造固然是康庄大道,但亲手缔造一支足以改变国运的炮兵,这种诱惑……无人能挡。
他没有敬礼,那份属于精英的骄傲还不允许他如此,但他深深地看了刘睿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他赌上了自己的前途。
“可以。”
刘睿笑了。
他转向雷动:“给几位司令和参谋长,安排最好的住处。让他们好好休息,过了年,我们去黔北,干一番大事业!”
雷动领命,带着满脸兴奋的秦风几人走了出去。
刘睿走到窗边,看着操场上散去的士兵,和远处山城璀璨的灯火,他知道,属于他的牌局,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