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林海离开清念院许久,萧荣轩依旧站在原处。
他嘲讽着问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算什么?
父亲找回心中明月,赝品再顶着与明月相差无几的脸作恶行事,只让人觉得厌恶、恶心。
故而,他是沾了那明月的光,父亲才得以觉醒、忏悔......
阮氏被施家法时已昏死过去。高妈妈和一院子的丫鬟哭成一片,却没有一人能做得主、出得了主意。
高妈妈一咬牙,跑去望舒院求夫人。
祝氏听到高妈妈哭求的声音,除了解气,别无他想。
莫说帮不上忙,就是帮得上,仅凭她和阮氏多年宿怨,也做不到以德报怨。
此时不踩上一脚,已算她祝心兰心仁慈。
孙妈妈同样出了口恶气。她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高妈妈。“侯爷发话,谁敢忤逆。快些回去服侍阮姨娘吧,好好想想有什么土法子可行,可别耽搁落了病根。”
高妈妈边磕头边哭求:“您发发善心,往日都是我的不是!
还请您向夫人通传一句,求夫人念在与阮姨娘相识多年的份上,哪怕施舍些药。老奴愿日日跪在佛前,为夫人祈福!
我们姨娘千般错,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孙妈妈不为所动,阮氏造的孽何止是针对夫人,还有世子爷。
世子爷年纪尚幼,她是如何污蔑世子爷、如何对世子爷发难。这些,她阮穆云既做了,就该永生永生记得。
多少次,世子爷险些死在她手上,如今都是她的报应。
若让自己说,这些远远不够偿还夫人母子的利息。
“阮姨娘自己犯错,侯爷亲自责罚发话,谁敢不听。你求到我们夫人这儿,是想连累夫人不成?
夫人不给药是见死不救,给了就是悖逆侯爷的意。
怎么,你们遭殃还要拉别人一起受苦,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孙妈妈发泄一通,心身舒畅。毫不留情让人将高妈妈扔出望舒院。
高妈妈发头散了,头也破了,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额头刚刚触碰地面沾上的土,与血混在一起,狼狈得没眼看。
二公子与四公子跑出去寻郎中买药。只是这个时辰,怕是很难有结果。
医馆应该早就闭门关店。
偏逢屋漏连夜雨,高妈妈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透,拖着颓废的身子向清念院求救。
“不见。”萧荣轩冷声对顾白道。
顾白撑着伞再次站在大门前,隔着门对高妈妈高声喊:“世子爷身子不适,已经歇下。高妈妈有事明日再来吧。”
阮氏无论是何下场都是罪有应得。顾白不禁在心里想,若世子心软施药,他定要劝上一劝,让世子想想那些遭过的罪。好在世子爷是个明白人。
高妈妈面如死灰,只能又去求另外两位姨娘。等待她的,皆是大门紧闭。
连两位庶出的小姐都闭门不见。
求到萧荣嫣的清音院,萧荣嫣对身边丫鬟淡淡道:“告诉她,求药可以,让阮姨娘将我大哥曾经吃过的苦通通吃一遍。莫说是求药,让我萧荣嫣亲自为她请郎中、向父亲求情也做得。”
高妈妈不死心又去求萧荣远。
“我可做不得逆子,莫让她来害我。”萧荣远欣赏着“沈知若送的画”,嘴角上扬。果然是大家之作。
高妈妈绝望至极,雨水的凉气不及心底渗出的寒意。侯爷是动了大怒,让人将悦云院所有的药收走,这哪里是让人自生自灭,分明是想要阮姨娘的命。
侯爷为何这般狠心?阮姨娘并非做了十恶不赦之事。明明他们从前是让人羡慕一对。怎就突然走到今日?
二公子萧荣辰与四公子萧荣方,同样狼狈的回了府。
萧荣辰抹了把脸。“许是下雨缘故,无一医馆开着。”
“姨娘如何了?”萧荣方哽咽着问。
高妈妈泣不成声的摇头。
“高妈妈,你去下人房里问问。他们或许不敢当别人的面卖药,我们多给些银子,让他们私下拿药出来。”
高妈妈只能一试,揣着二十两银子再次出门。
果然,有人大着胆子将半盒药膏卖给她。
“婢子上次发热还有一服药未熬,高妈妈要吗?”小丫鬟打着伞,将自己紧紧缩在伞下。
“要!”高妈妈激动的想哭。她摸了摸身上,已没有银子。
她抖着手拔下头上玉簪。“这是阮姨娘赏的,不止二十两,可否换你的药?”
小丫鬟想了想,点头应下。“您等着,婢子这就回去取药。”
高妈妈将药小心翼翼揣进怀中,跌跌撞撞跑回悦云院。
她让人先服侍两位公子喝些姜汤。两人已用热水沐浴过,身上暖和许多。
她自己却是衣裳未来得及换,亲自煎药。
阮氏已经发起高热。
身边服侍的丫鬟将她身上血迹擦净,又仔细涂了药膏。
阮氏在昏迷中仍感到疼意,好看的柳眉始终拧成一条线。
高妈妈煎好药,费力喂她喝下。
萧荣辰与萧荣方见她累得不轻,让她先下去弄些热水洗洗,换身衣裳再来。
三人轮流照顾阮氏一夜,阮氏头上的冷水帕子不曾断过。
好在天亮时,高妈妈再次摸她额头,高热终于退了。
悦云院的燕窝粥断了,大厨房说是夫人遣人过来交代的。
夫人体恤阮姨娘昨日受过鞭刑,虚不受补,这个时候,喝白粥最养人。
如今悦云院所有人都要看人脸色,好在萧荣辰与萧荣方的燕窝未断,他们让人用小火温着,以备阮氏醒来时吃。
高妈妈心疼两位公子。“你们快些回去休息,老奴与丫鬟们都在。”
二人确实眼皮发沉,头晕目眩,听话的回了各自院子。
阮氏醒来时已是午时。
“姨娘,您终于醒了!吓死老奴了!”高妈妈握着她的手,声泪俱下。
阮氏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虽说自己出身并非高门,却也从未受过苦。不想第一次受苦,竟遭了这般大罪,还是因近两日诱惑自家夫君这种小事。
她不过想与夫君亲热而已。无论在谁家,连错都算不得吧。何至于动家法?
“高妈妈......我好疼......”她气若游丝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