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美丽的清晨。
也不知怎的，江河今天竟然很高兴。
这种高兴，似乎不合时宜。
他在摄像头下不敢表现太明显，以防被数落幸灾乐祸，没有人情味。
可是薛落在聊天时，竟然也很高兴。
她没装，她就是很高兴。
既然如此，江河也没必要故作深沉。
两人在视频里嘻嘻哈哈。
快到傍晚，家里忽然又来了好些人。
这次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带着大包小包，光明正大的请来的。
而且来的都是年轻人。
江河并不是原来的江河。
他看到这些人，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这种感觉，像是第一次看到邻居一样。
他想，这些人，他从前应该认识。
“你们来，有什么事？”
他没有纠结于他们是谁。
直接问事儿。事儿问清楚了，他想，大概也就能猜出他们的身份了。
“姐夫。”一个差不多大的青年喊道，“这次我爸我妈做的确实过分，我们去警察局，听到这事儿都有些脸红。所以我们今天过来，想跟你诚恳地道个歉。对不起……”
说着，他深深地鞠躬。
旁边的几个人，也都跟着道歉。
江河扫视那一张一张脸，把他们和凌晨看到的几个人联系在一起。
这几个人，想必就是被抓的那几个人的儿女或亲戚，过来道歉，求谅解的吧！
江河回避了一步，说：“东西你们拿走。这件事如果只针对我，我没什么好追究。但女儿从来都是父亲的底线。既然他们决定对雪儿下手，那就没什么道歉不道歉一说，希望你们理解，毕竟放在你们身上也会有同样的选择。”
如今他有两种选择：原谅或不原谅。
如果他原谅，一定是不情愿。
作为受害人，他若退了一步，若选择原谅，那几个半夜来抢孩子的便有机会不受惩罚。
这种结果，他不太能接受。
但好处是，表面上大家都过得去。
而如果他不原谅，必然是遵从自己内心。
他坚决不退，薛落的那些亲戚该判刑的判刑，该关监狱的关监狱。
这个结果，他很希望看到。
但坏处是，亲戚关系肯定闹僵了。
现在江河这样说话，有意遵从内心，选择不原谅。
并非因为他不知道这样的后果。
他知道这样做，大家以后很难再融洽。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这份亲戚关系，人家没有底线过来破坏，他反而要委屈自己，去拼命维护。话又说回来，这关系还有什么必要维护吗？
这做法也太欺负人了。
“大家毕竟是亲戚。”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女子充当和事佬。
旁边跟她结伴的女子配合说，“江河，你看他们大老远的来道歉，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先前那女子跟着说，“不然这亲戚关系就僵了。”
江河不接这类话，“这还有亲戚关系？亲戚能干这种事？在我看来，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都不是为了维护做错的人的利益，而是维护做对的人的利益。亲戚关系闹僵，难道是因为我不高抬贵手？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做事之前不动脑子……”
他们都跑来抢孩子了，维护关系还得让江河来维护，什么道理？
难道以为现在还是大清？
“你这话说的就太不中听了。”那女子后面，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不太愉快，打断江河的话，并指责道，“说起来，大家都是一类人。江雪什么身份，那是薛落亲生的。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吃软饭的，就敢把她捏在手里给你一个人赚钱。”
“好，很好。”江河不禁鼓掌，“这句话才是你们今天真正想说的吧。”
“是。我薛景冲就是看不惯你，怎样？表妹真是瞎了眼，才会认识你这窝囊废。”
“好，很好。”江河扫视这一群人，最后看向薛景冲，盯着他咄咄逼人的眼睛说，越看越生气，越听越想打人，“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只能送客。拿着你们的东西走，不然我只能报警，把你们也带走。”
“我看你敢……”薛景冲咬牙切齿。
江河拿起手机，他真敢。
这时，先前道歉的青年说：“能不能都少说两句？我们今天只是来道歉的。”
薛景冲咋咋呼呼说：“道歉？你给这种人道歉，我看也没什么用。”
江河不禁问：“那什么有用？”
“鱼死网破最有用。”薛景冲走到最前面来，嚣张地说，“别以为你现在抓住的东西很有价值，我看你就是纸老虎，你也不敢让他们坐牢。不然的话，我只要稍微透露点风声，媒体肯定要追着问。到时候不光结婚生孩子的事再也瞒不住，谁的损失大，还真不好说。我们现在是给你机会，奉劝你别给脸不要脸。”
江河听着这论调，完全不担心。
因为瞒不住又怎么着？顶多就是把真相传出去。
可传出去了又怎么样呢？
薛落被雪藏，封杀……
那正好，让她回家来带孩子。
江河说：“鱼死网破是吗，去啊，你去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外推。
“你，你这人，你以为我不敢。”薛景冲拿出手机来挥舞。
江河说：“是，你敢，这世上没有你不敢的。你们到外面慢慢琢磨，琢磨怎么把你们的招数都使出来，怎么同归于尽，怎么抓住这个机会绝地反击？”
几个人在这股气势下，发出不同的声音。
薛景冲自然咋咋呼呼，一定同归于尽。
但几个女子都劝着，左边劝，右边劝，劝两边息事宁人。
还有一个劲道歉的，以及拦着道歉的人道歉的……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终于全被轰出去。
江河把门一关，让他们在外面讨论去。
咣咣咣，薛景冲踹了几下门，骂道：“江河，你个吃软饭的窝囊废，给脸不要脸，你给我等着，我这个电话打出去，我让你们一家人都跪着求我。”
江河也骂道：“外面的人，拉屎避着点人，太臭了。”
“滚你的，混蛋玩意，走，别理他。”
门外简直要破防了。
但是还夹杂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今天是来道歉的……”
江河觉得，这几个人和夜里来的一样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