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子时,还有三分钟。
金城G-7废弃原料堆放区的外围,顾北辰藏身在一座小山般的废弃焦炭堆后,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戴着一只单边耳机,里面传来的是林清寒团队“夜枭”A组经过加密处理的倒计时。
“‘雷公’就位,硫磺车皮已挂接,轨道切换器故障伪装完毕,倒计时180秒。”
“‘电母’就位,石墨无人机编队已升空,处于雷达静默状态,倒待命,倒计时175秒。”
“‘河伯’就位,已潜入冷却塔泵房,高压注入设备连接完成,倒计时170秒。”
冰冷的汇报声,如同即将敲响的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顾北辰抬起头,望向那片灯火通明的钢铁丛林。在他的观气眼中,整座西北第一钢铁厂,就是一头正在沉睡的、由金煞之气构成的巨大凶兽。它呼吸平稳,每一次吐纳,都让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煞气云翻滚不休,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威压。
而他,就是要趁着这头凶兽打个盹、抽个搐的瞬间,从它最脆弱的肛肠(死门)钻进去,把它腹中的“龙胆”(林天佑)给掏出来。
这无异于虎口拔牙,龙潭探宝。
他将心神调整到极致的空明,丹田内的功德暖流缓缓流转,隔绝了外界那股无孔不入的肃杀之气。
“……三、二、一!执行!”
耳机里,林清寒冷静而决绝的声音响起。
子时,至。
轰隆——!
几乎在同一时刻,钢铁厂东南角的铁路入料口,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和扭曲声!一节满载着淡黄色硫磺矿石的重型车皮,在经过一个“意外”失灵的道岔时,轰然脱轨,侧翻在地!数不清的硫磺矿石倾泻而出,如同黄色的山洪,瞬间堵塞了整个入料口,刺鼻的硫磺味迅速弥漫开来。
守卫的惊呼声、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了生门的宁静。
而在顾北辰的视界里,那股原本稳定地为大阵提供“土生金”能量的浑厚气流,像是被人硬生生灌了一口烈性泻药,瞬间变得驳杂不堪,土气之中夹杂着一股格格不入的燥火之气,让整个大阵的能量循环,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却致命的“饱嗝”。
滋啦啦啦——!
紧接着,西南方的夜空中,几架悄无声息的无人机,如同鬼魅般掠过总变电站的上空。下一秒,无数细密的、黑色的石墨粉尘,如同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
覆盖在高压电网和变压器上的石墨粉尘,瞬间引发了灾难性的大规模短路!一连串蓝白色的电弧爆开,如同凭空生出的闪电,将夜空照得惨白!伴随着几声沉闷的爆炸,钢铁厂西半边的区域,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大阵的“煞门”,那淬炼金煞的“炉火”,在这一刻,断供了!
咕噜噜噜……
如果说前两个地方的混乱是“惊雷”,那么正北方冷却水处理中心的异变,则是无声的“剧毒”。
就在厂区大面积停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时,“河伯”小组拧开了高压阀门。混合着黑狗血和高度白酒的液体,被强行注入了那条如同主动脉般粗壮的主循环管道之中!
至阳至刚的黑狗血,混合着烈性的火酒,冲入了那条由阴脉滋养的、冰冷刺骨的阴水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但在顾北辰的眼中,这却是最致命的一击!
他清晰地“看”到,整座大阵的“鬼门”瞬间沸腾了!那股阴寒的水脉之气,如同被滴入了硫酸的毒蛇,疯狂地扭曲、翻滚、嘶吼!阴与阳,水与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狭窄的管道内剧烈冲突,瞬间产生了一股逆行的、充满了毁灭性气息的“浊流”!
生门被堵,煞门熄火,鬼门内乱!
沉睡的钢铁凶兽,猛地抽搐了一下!
整个大阵那原本稳定如山的能量场,出现了一刹那的、如同心肌梗死般的巨大混乱!而积压在“死门”G-7区域的那些污秽废气,因为失去了阵法的约束,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疯狂地向外喷涌!
“就是现在!”
顾北辰眼神一凛,不再有丝毫犹豫。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金光符”,真气一催,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道淡淡的金光将他全身笼罩。
他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没有选择任何看似安全的道路,反而一头扎进了那股从G-7区域内部喷涌而出的、浓郁如墨的黑灰色废气洪流之中!
逆流而上!
“嗤嗤嗤……”
那股废气,充满了工业废料的毒性和阵法代谢的煞力,对任何生灵都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一接触到顾北辰身上的护体金光,立刻发出了如同强酸泼洒般的声响,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顾北辰面不改色,脚下步伐毫不停歇。他的双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他无视了那些堆积如山的、扭曲的废旧钢材,也无视了脚下泥泞的工业废渣,他的身体,在复杂的障碍物之间穿行,如同一尾滑不留手的游鱼。
他所遵循的,根本不是物理上的路径,而是那股废气洪流逆冲而上的能量轨迹!
这条路,是整个大阵防御体系最薄弱的“下水道”,也是此刻唯一能够通往核心的捷径!
他不断地将新的“金光符”拍在身上,维持着护体金光的强度。短短五分钟,他就已经深入了厂区腹地。耳边,是越来越响亮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轰鸣声。眼前,一座如同山岳般巨大的、通体赤红的钢铁高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号高炉!
镇压林天佑命格的“锁龙桩”!
这里的金煞之气,已经浓郁到了近乎液化的地步,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铁砂。
顾北辰绕到高炉的背面,根据图纸上的标注,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早已被废弃的地下维修通道入口。入口被一块厚重的钢板焊死,但经过二十多年的锈蚀,早已不堪一击。
他并指如剑,真气凝聚于指尖,在那块锈迹斑斑的钢板上闪电般地划过。
“开!”
一声轻喝,那块数寸厚的钢板,竟如同豆腐一般,被无声无息地切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口子。
一股更加阴冷、压抑、充满了绝望气息的煞气,从洞口狂涌而出。
顾北辰俯身钻了进去。
通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就是大阵的核心,也是囚禁林天佑的牢笼。
他不再依靠双眼,而是将自己的感知提升到了极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个地下空间的正中央,有一个生命气息的源头。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屈的贵气。
他快步上前,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的一幕,让他那颗古井不波的心,也忍不住微微一震。
这并非他想象中的地牢。
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墙壁、天花板、地面,全都是由厚重的铅锭浇筑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符文。而在空间的中央,一个年轻人,正静静地盘腿坐着。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没有被任何物理的镣铐锁住,但他的身上,却缠绕着无数道由金煞之气凝聚而成的、近乎实质的黑色锁链!
这些锁链的另一端,全都深深地没入了他头顶那座巨大高炉的地基之中!
他就是林天佑。
二十二年的囚禁,没有让他变得疯狂或绝望。他的神情,平静得有些可怕,双眼微闭,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顾北辰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丝毫的反应。
“时间不多了……”
顾北辰能感觉到,外界的混乱正在被迅速平息,大阵的气机即将恢复稳定。一旦阵法重新运转,他就会被彻底锁死在这里,成为这钢铁修罗场的陪葬品。
他不再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林天佑三米范围的瞬间——
“嗡!”
整个地下室的符文,猛地红光大盛!那座如同山岳般的高炉,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缠绕在林天佑身上的所有黑色锁链,瞬间绷紧,一股磅礴、霸道、足以碾碎钢铁的恐怖威压,从四面八方,狠狠地压向了顾北辰!
阵法,感应到了入侵者!
“镇!”
顾北辰临危不乱,从怀中猛地掏出那枚刻着“天罡”符印的雷击木法印,狠狠地按向地面!
“天罡正法,诸邪退散!”
法印与地面接触的刹那,一道金色的光环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与那股碾压而来的金煞威压,重重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