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阅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臻多宝立在临安城外梅庄那扇斑驳的木门前,指尖拂过门环上冰冷的铜绿,却迟迟未叩。门内,是致仕翰林梅清臣的一方天地,亦是他在朝堂之外,于这沉沉临安布下的第一条、也是最为锋利的一条暗线。暮春的风裹挟着城外草木的清气,却吹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谋划——潼川关的冤魂在嘶喊,影阁的毒爪在高俅的庇护下肆无忌惮地伸展,仅凭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扳不倒那棵盘踞太久的毒树。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铜环叩击门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越。

“吱呀——”门开半扇,探出一张清癯而略显疏淡的脸,正是梅清臣的老仆松伯。他浑浊的目光在臻多宝身上停留片刻,便侧身让开:“原来是臻先生。老爷在后园琴室,说是…该来的风,到底还是吹来了。”

庭院深深,花木扶疏,曲径通幽处,隐隐传来断续的琴声。那琴音初始尚算平和,渐渐却透出几分郁勃难伸的滞涩,仿佛一根紧绷欲断的弦。臻多宝循声而去,穿过几丛翠竹,便见琴室轩窗半开。梅清臣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背对着门口,枯瘦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久久不曾拨动。琴案旁,一盆素心兰开得正好,幽香浮动。阳光斜斜穿过窗棂,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在地上,显出几分孤峭与落寞。

“梅老。”臻多宝立在门边,轻唤一声。

琴音戛然而止。梅清臣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无太多意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却骤然亮了一下,如同古井投入石子,旋即又归于深沉的平静。“多宝?稀客。”他声音低沉,带着老翰林特有的金石之韵,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松伯,煮茶。”

两人对坐,泥炉上陶壶里的水声初沸。无需寒暄,彼此都明白,臻多宝此来,绝非寻常问候。梅清臣的目光掠过臻多宝眉宇间那抹难以化开的凝重,先开了口:“近来城中风起云涌,连我这方外之人,也觉出几分山雨欲来。你步履匆匆,眉间带煞,可是那‘风’,已吹到了根子上?”

臻多宝双手接过松伯奉上的粗陶茶盏,滚烫的杯壁熨着掌心。他垂眸看着盏中沉浮的碧绿茶针,沉默片刻,才道:“风不止,根深蒂固,枝叶繁茂,遮蔽天日。寻常风雨,恐难撼动。”他没有直接提“高俅”二字,彼此心照不宣。

“哦?”梅清臣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锐光一闪,“连你臻多宝,也觉得撼不动了?这可不像你。当年若非你慧眼识得那部《金石录》残卷乃稀世孤本,倾尽心力助老夫补全考证,老夫这点微名,怕早已随朽骨埋入尘土了。”他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切的痛惜,“那时你便说,世道昏昧,如珠玉蒙尘,需有人拂拭。如今,是尘垢已积得太厚,拂不动了么?”

臻多宝抬眼,迎上老翰林锐利如刀的目光,轻轻摇头:“尘垢非积于表面,是烂到了根髓里。毒瘤盘踞,吸食膏血,遮蔽光明。寻常拂拭,不过隔靴搔痒。”他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粝的案几上划过一道刻痕,“前些时日,有旧友自西川来,谈及…潼川关旧事,言语间,悲愤难抑。”

“潼川关?”梅清臣眉头紧锁,这三个字像冰冷的铁块投入心湖,“三年前那场惨败?不是早已盖棺定论,乃守将贪功冒进,致全军覆没么?”

“盖棺定论?”臻多宝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讥诮,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壶中翻滚的水声淹没,“梅老可知,那‘冒进’的军令,飞传三道,措辞一次比一次严苛?可知那本该及时运抵的粮秣军械,途中遭‘悍匪’洗劫一空,守关将士是饿着肚子、拿着残破兵刃,去迎击金虏铁骑?又可知,城破之后,残存的伤兵老弱,被一支神秘的黑衣‘义军’…尽数屠戮,美其名曰‘不留累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在梅清臣心上。老翰林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盏中茶水溅出几滴,落在青布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浑浊的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

“悍匪?义军?”梅清臣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如此拙劣的遮掩!朝中衮衮诸公,竟无一人深究?”

“深究?”臻多宝冷笑一声,“朝中?梅老可还记得去年,那位因直言上书弹劾某权阉爪牙强占民田、草菅人命,而被构陷‘勾结金虏’、‘图谋不轨’,最终全家七十三口一夜之间尽数‘暴毙’的侍御史王大人?”他顿了顿,看着梅清臣骤然变得惨白的脸,一字一句道,“那夜动手的,正是所谓‘义军’!行事如鬼魅,事后不留痕。他们有个名字,叫‘影阁’。”

“影阁!”梅清臣猛地一掌拍在琴案上,震得那盆素心兰叶片簌簌作响,“无法无天!丧心病狂!此等魑魅魍魉,竟堂而皇之横行于天子脚下,视国法纲常如无物!”他胸膛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桌沿,指节发白,“高俅!定是那老贼!也只有他,能豢养出这等毫无人性的鹰犬!”

“慎言!”臻多宝立刻低喝,目光警觉地扫过窗外静谧的庭院,“梅老,隔墙有耳。影阁无孔不入。证据…尚需铁证。”他适时地收住话锋,脸上显出沉痛与无奈,仿佛被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几竿在风中摇曳的翠竹,背对着梅清臣,声音低沉而飘渺,如同梦呓:“呜呼!朱门歌舞彻,白骨没潼川…朝堂衮衮皆袖手,忍看豺狼噬忠贤?…北望胡尘犹蔽野,南国笙歌竟喧天…可叹…可叹…”

这几句不成篇章、断续吟哦的悲愤之语,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梅清臣心中积压已久的干柴。老翰林猛地站起,眼中再无半分暮气,只剩下灼灼的烈焰:“朱门白骨…豺狼噬贤…南国笙歌…好!好一个‘可叹’!此等滔天血泪,岂能尽付一叹?当书之竹帛,昭告天下!让那煌煌青史,记下这斑斑污秽!让那悠悠众口,拷问这朗朗乾坤!”他激动地在狭小的琴室内来回踱步,枯瘦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多宝!这几句,便是引子!老夫心中块垒,今日便借这诗酒,一吐为快!”

臻多宝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隐隐的担忧:“梅老!此非儿戏!影阁爪牙…”

“老夫年逾古稀,黄土埋颈,何惧魑魅宵小!”梅清臣须发皆张,断然挥手,目光如电,“西湖诗会,便在眼前!那等附庸风雅、粉饰太平的所在,正该听听这带血的诘问!”

暮春的西湖,烟波浩渺,画舫如织。一年一度的西湖诗会,在湖心最大的“揽月楼”画舫上举行。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才子名士,高官显贵,锦衣丽人,云集一堂。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酒香和熏炉里飘出的上等沉檀气息,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高俅虽未亲至,但其心腹、礼部员外郎贾似道却赫然坐在上首,一身簇新的锦袍,满面红光,正与几位同样脑满肠肥的官员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周围聚集着一群趋炎附势的文人,谄词如潮,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梅清臣一身半旧的青袍,坐在靠窗的角落,与周围华服锦绣格格不入。他面前的酒杯几乎未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幕“盛世欢歌”,臻多宝那几句血泪控诉般的残句,和潼川关将士的冤魂、影阁屠戮王御史满门的惨景,在他脑中反复激荡、酝酿、发酵,最终化为一股沛然莫御的悲愤洪流,在他苍老的胸腔里奔涌冲撞。臻多宝隐在船舱另一侧的人群中,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梅清臣,又迅速移开,落在远处湖光山色之上,袖中的手指却微微蜷紧。

酒过三巡,诗会渐入佳境。轮到贾似道身旁一位以“善颂”闻名的清客献诗,此人摇头晃脑,正要吟诵一首为高太尉歌功颂德的应景之作。就在这阿谀之词即将出口的刹那,角落处骤然响起一声苍劲沉雄的低喝:

“慢!”

满船喧哗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来处。只见梅清臣霍然起身,挺直了那佝偻已久的身躯,如同雪压青松,骤然抖落了满身沉郁。他无视贾似道瞬间阴沉下来的目光,也毫不理会周围惊诧、不解、甚至带着轻蔑的注视,径直走到船舱中央的空地。清癯的面容因激愤而泛着异样的红光,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燃尽残烛前最炽烈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汲取了西湖千年的水汽,沉甸甸地压向舱中每一个人。苍老却字字千钧的声音,穿透了靡靡丝竹,清晰地回荡在画舫之上:

“《侠客行·叹临安》!”

四字一出,如惊雷炸响!侠客行?叹临安?这题目本身便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锋芒!贾似道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阴鸷。

梅清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撞击般的铿锵:

“吴钩未锈匣中鸣,忍见豺狼踞帝京!”

(利剑在匣中悲鸣,怎能容忍豺狼盘踞都城!)

第一句,便是石破天惊的控诉!“豺狼踞帝京”!满船哗然!贾似道脸色骤变,猛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无数道目光,或惊骇,或兴奋,或恐惧,死死钉在梅清臣身上。

梅清臣毫不退缩,声音更加悲怆激越,目光如电,扫过那些锦衣玉食的面孔:

“朱门酒肉臭千里,潼川关骨寒无声!”

(权贵府邸酒肉腐烂臭传千里,潼川关将士的尸骨却冰冷无声!)

“潼川关”三字,如同血淋淋的匕首,狠狠刺破了这歌舞升平的幻象!一些知道内情的人脸色瞬间煞白。贾似道身旁一个官员猛地站起,手指颤抖地指向梅清臣:“你…你大胆!竟敢…”

梅清臣根本不给对方呵斥的机会,声音陡然转为穿云裂帛般的厉啸:

“魍魉画皮称义士,忠良碧血化冤茔!”

(恶鬼披着人皮自称义士,忠良的热血只能浇灌冤坟!)

“魍魉画皮”、“忠良碧血”…这几乎是指着鼻子在痛骂影阁!船舱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人窒息。连湖上的风,似乎也停滞了。臻多宝在人群中,看似平静地端起酒杯,指尖却微微发白。

老翰林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陡然拔升至顶点,如同孤鹤唳天:

“北望狼烟吞故郡,西湖歌舞几时停?!”

(北望故土烽烟弥漫,西湖的醉生梦死何时能休?!)

最后一句,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亡国之忧的滔天巨浪,狠狠砸在每一个听者的心头!故郡沦丧,狼烟未息!而临安,这偏安的朝廷,竟还在西湖畔醉生梦死!

死寂。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好——!!!” 一声炸雷般的喝彩骤然从角落响起,如同点燃了引信!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那些原本慑于权势、敢怒不敢言的清流士子、正直官员,胸中积压的愤懑与共鸣被彻底点燃!叫好声、击节声、拍案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激动得浑身发抖。

“骂得好!骂得痛快!”

“字字血泪!振聋发聩!”

“梅老翰林,国之脊梁!”

贾似道和他周围的党羽,脸色已由铁青转为煞白,再由煞白转为猪肝般的紫红。贾似道猛地将酒杯掼在地上,碎瓷飞溅,他指着梅清臣,气急败坏,声音都变了调:“反了!反了!梅清臣!你…你诽谤朝政!影射大臣!蛊惑人心!来人!给我将这老匹夫…”

“贾大人!” 一个洪亮的声音压过了他的咆哮。一位在士林中颇有威望的老儒生排众而出,须发皆张,怒视贾似道,“梅翰林咏史怀古,忧国忧民,何罪之有?!莫非这西湖诗会,只许歌功颂德,不许言志抒怀?岂有此理!” 他的话立刻引来一片更响亮的附和与质问声浪。

“就是!梅老句句肺腑!”

“我等读书人,难道连说句真话的胆气都没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贾似道被这汹涌的声浪逼得连连后退,脸色难看至极。他身边几个爪牙想上前拿人,却被更多激愤的文人有意无意地挡住去路。画舫上乱成一团,怒斥声、争辩声、叫好声混作一团。梅清臣立于风暴中心,青袍在混乱的气流中微微鼓荡,面色沉静如水,唯有那双老眼,燃烧着永不屈服的火焰,冷冷地、鄙夷地扫过贾似道等人。

臻多宝在人群中,看着那首凝聚着血泪与锋芒的诗句,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千层怒浪,看着贾似道一伙人狼狈不堪,看着无数张脸上被点燃的正义之火。他悄然退至船舷边,手中一张抄录着《侠客行·叹临安》的素笺,借着整理衣袍的动作,轻轻一松。那薄薄的纸片,如同有了生命,乘着一股微妙的穿堂风,打着旋儿,悠悠然飘落湖面,很快被一只看似无意伸过来的手稳稳接住。接住纸条的人影迅速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之后。臻多宝的目光掠过混乱的场面,投向远处笼罩在暮霭中的巍峨宫阙,嘴角牵起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弧度。网,已经撒下了。

太尉府,书房。

“废物!一群废物!” 高俅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屋顶。一只价值连城的定窑白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贾似道昂贵的袍角。“西湖诗会!众目睽睽!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匹夫指着鼻子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让他全身而退?!我高俅的脸,朝廷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贾似道跪在地上,浑身筛糠般颤抖,额头冷汗涔涔:“太…太尉息怒!那…那梅清臣老儿疯魔了!当场吟出那等大逆不道的反诗!学生本想立刻拿下,可…可恨那些刁钻文人,群起鼓噪,众口铄金…学生…学生实在寡不敌众啊!”

“反诗?哼!” 高俅面沉似水,眼中寒光四射,如同毒蛇的信子,“‘豺狼踞帝京’?‘魍魉画皮称义士’?‘西湖歌舞几时停’?好!好得很!句句诛心,字字见血!这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他猛地转身,阴影笼罩着跪地的贾似道,“查!给我彻查!这诗绝非他一人凭空臆想!背后定有主使!那些为他叫好的,传抄诗稿的,一个都别放过!尤其是…臻多宝!”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寒意,“他今日可在场?”

“在…在的!” 贾似道连忙道,“但…但他离得远,并无任何异常举动,学生…学生抓不到把柄…”

“把柄?” 高俅阴冷一笑,“影阁做事,需要把柄吗?梅清臣…文人清议…好一个‘民心战场’!既然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到底!告诉‘夜枭’(影阁首领),梅清臣这条老命,还有他那个圈子,该清一清了!动作要‘干净’,但也要让他们…疼!”

“是!是!学生明白!” 贾似道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高俅独自站在巨大的阴影里,窗外月色惨白。他走到书案前,案上摊着一张下人呈上的、匆匆抄录的《侠客行·叹临安》。他伸出肥厚的手指,狠狠点在“魍魉画皮称义士”那一行墨字上,指尖用力,几乎要戳破纸张,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暴戾杀机:“民心?清议?老夫倒要看看,是你们的笔杆子硬,还是我的刀把子快!”

夜,深沉如墨。梅清臣所居的梅庄,静卧在临安城西隅的黑暗里。白日西湖上的惊天风暴,仿佛被这高墙隔绝在外。书房内,一灯如豆,梅清臣正襟危坐,就着昏黄的灯火,在一方素绢上,以铁划银钩般的笔力,重新誊写那首《侠客行·叹临安》。笔锋如刀,力透纸背。松伯侍立一旁,苍老的脸上满是忧虑。

夜风掠过庭院,吹动窗纸,发出轻微的扑簌声。梅清臣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外面…来了几只夜猫子?”

松伯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老爷,墙外…不止一只。听动静,来回两趟了,脚步轻得很,不像寻常更夫。”

梅清臣写完最后一笔,搁下笔,拿起素绢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脸上毫无惧色,只有一丝冰冷的嘲讽:“高俅的狗鼻子,倒是灵得很。这么快就闻着味寻来了。” 他小心地将诗稿卷起,递给松伯,“收好。明日,想法子送到城南‘墨香斋’的赵掌柜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松伯双手接过,紧紧攥在怀里,重重点头。

这时,墙外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像是什么东西被扼住了喉咙,随即是重物倒地的轻微声响。接着,是几声极轻微的、如同狸猫跳跃般的窸窣声,迅速远去,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书房内一片死寂。松伯惊疑不定地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

梅清臣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杯,呷了一口,目光深邃:“看来,老夫这条命,暂时还由不得他们做主。” 他放下茶杯,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喃喃道,“暗夜里行路的,不止有魍魉,亦有…守夜人啊。”

更深露重。临安城东,一条幽深僻静的巷弄尽头,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门扉紧闭。这便是以刚正不阿、屡次弹劾权贵而闻名的御史中丞李纲的府邸。此刻,整座府邸都沉浸在睡梦中,唯有后院书房,还透着一线微弱的光。

书房内,李纲并未安寝。他正披着一件半旧的青衫,就着摇曳的烛火,审阅着一份关于江淮漕运弊案的卷宗,眉头紧锁,不时提笔批注几字。烛光将他清瘦刚毅的面容映在窗纸上。

万籁俱寂。忽然,窗棂发出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像被一颗小石子击中。声音细微,却足以惊动这位警觉的御史。

李纲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窗户。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片刻,再无动静。他放下笔,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并未开窗,只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庭院深深,月色朦胧,树影婆娑,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夜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他微微皱眉,目光扫过窗台。倏地,他瞳孔一缩——窗台靠近缝隙的角落,不知何时,静静躺着一个寸许长的细竹管,一端用蜡密封。

李纲眼神一凝,没有立刻去拿。他再次警惕地环顾窗外,确认无虞后,才轻轻推开半扇窗户,迅速将那细小的竹管取了进来,关上窗,落栓。

回到书案前,就着烛光,他小心地捏碎蜡封,从竹管内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绢。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墨迹犹新,带着一股冷冽的墨香。

李纲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素绢。当那首《侠客行·叹临安》的标题映入眼帘时,他的呼吸骤然一窒。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一字一句,急迫而沉重地扫过那些力透纸背、仿佛带着灼热血气的诗句:

“吴钩未锈匣中鸣,忍见豺狼踞帝京!

朱门酒肉臭千里,潼川关骨寒无声!

魍魉画皮称义士,忠良碧血化冤茔!

北望狼烟吞故郡,西湖歌舞几时停?!”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李纲的心口!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潼川关!影阁!忠良碧血!西湖歌舞!白日里隐约听闻西湖诗会的风波,此刻这血淋淋的诗句直接呈于眼前,其冲击力何止百倍!

“魍魉画皮称义士…” 李纲低声重复着这一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这哪里是诗?这分明是蘸着血泪写就的控诉状!是投向这污浊朝堂的一柄投枪!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看清那些隐匿在华丽帷幕之后的狰狞鬼影。白日里西湖诗会的喧嚣与此刻书房的死寂,形成诡异的对比。白日里那场由文字掀起的惊涛骇浪,此刻正化作无声的暗流,悄然汇聚到他的案头。

李纲胸膛剧烈起伏,白日西湖诗会的喧嚣与此刻书房的死寂形成诡异的张力。他猛地抓起案头一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笔,那笔尖悬停在雪白的奏本封皮之上,微微颤抖,似有千钧之重。墨汁在笔锋凝聚,饱满欲滴,如同一颗压抑到极致、亟待爆发的惊雷,悬停在“劾”字即将落笔之处,等待着撕裂这沉沉夜幕的第一道电光。

UU阅书推荐阅读:黑神话:吾为天命狼玲珑谋西宫恨各类男主短篇合集颠!她在娱乐圈里搞抽象魂穿海贼世界让你攻略,没让你成为魔王白月光甄嬛来到大如传未读完的那本书一篇小虐文,敬请期待狗渣爹不哭,我骑猪来救全家了只怪我们太偏执你说你惹她干嘛,她是重生的啊!刺欲棠春女尊:奋赶权臣位,娇宠小云卿爱吃糖醋排骨的她我或许是我们穿越之我的财神竟是短命鬼修真界白月光手握舔狗师姐剧本张起灵!回头!进错房,嫁给八零最牛特种兵破产后,我养的校花成了我老板重生之无心魔女老爷!家主她又又又去搞事了!小可怜嫁首长:随军后被千娇万宠综影视之玥明星希七零:冷面民兵队长被作精拿捏了步步团宠:慵懒小娇花成为耀眼的一颗星星吧那些年的生活痕迹炮灰?呸!本宝偏做团宠万人迷!修仙百战穿圣甲李氏仙族,从灭门到飞升魂穿重生重燃江山美人梦月劫倾华:龙女的摆烂人生被打破原神:什么,要救的是芙卡洛斯失忆后我发现自己在柯学世界望你一世安好不正经炼金我的伯爵老父亲惨死重生后,渣男为我手撕白月光六零:小趴菜秒变朝阳群众她那么强,多几个爱慕者怎么了浮生醉酒回梦里重生年代:大佬她种田制霸商业圈快穿之半枝妍每个世界都有病娇哄骗单纯少年道本归兮重生之我在古代做厨子的那些日子崩铁:穿成星的妹妹,竟成为团宠
UU阅书搜藏榜:梦回九天君相逢我只是管家,怎么成万人迷了?商姝我,天才科学家,爆改海贼世界!古一法师,我真不是张楚岚啊!首辅:我那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娘子快穿:拯救那个可怜落魄男人混源之体苟系统让我改造五毒俱全的亲戚们契约蜜恋:逸少的天价宠儿雷杰多的海贼家族碧海虫修恶毒女配的悠然生活九阴九阳录独路不孤独女友是UG首席,天天分析我战力穿成佐助,每天为哥哥伤透脑筋穿越年代:卷!从小山村开始穿书后,我拐走了反派白月光开局圣人,带着一群精灵遨游诸界星海浮沉录尼姑山下哆啦A梦:我的红颜有点多天生凤命:家有团宠小锦鲤天选剩女昏不婚大鲁少年江湖行沪上钟鸣谜案我的夫君是条傲娇大黑龙人在米花我只想搞钱穿越甄嬛传眉庄只想嗑CP炮灰小庶女被读心后:被全家宠哭失明后三胞轮流扮演未婚夫虫族团宠说她拿的是女强剧本武战道之虫族机战王穿成霸总娇妻失败后,在恋综选夫祖魔穿越龙族,我在卡塞尔学院当卧底天下绝顶救命!和学姐谈恋爱真的太可怕了直播算命:你朋友她是恋爱脑脏玫瑰救命!穿书变寡妇,养育反派儿女不当校霸后,校花女主开始死缠烂打离婚成万人迷,在娱乐圈恃美行凶二叔的专宠溺爱小娇妻铠甲:向阳疯了,从铠一杀到铠三柯南:自带光环的愉悦犯先生甜撩!病娇反派每天在我怀里撒娇八岁小孩姐,我在改造综艺当大佬穿越成horror
UU阅书最新小说:离婚吧,别耽误我成为亿万富婆离婚成万人迷,在娱乐圈恃美行凶在修仙界当幕后黑手六零,穿越后我靠转盘暴富了火影,我的天赋能无限进化崩坏三:新世纪白银辉光退婚后,我靠神级文明遗产逆袭小丧尸六零年代的美好生活疯批九公主她超牛牛牛牛牛牛哇塞五岁小药童,靠挖野菜养活侯府别装了,阎王管不了你,我管被一见钟情后!团宠妹妹的排球天才路嫡女逆袭成皇商人在汉东,从力挺钟小艾开始!斩将变强?我带截教杀穿封神铜盒报时人星铁:画黑塔泳装被丢进翁法罗斯赘婿医天下快穿:懒宝别跑,我来宠你阳间镇物守则锦绣医缘:聿少的心尖宠从冷宫爬出来那天,她马甲爆了击败女帝后她竟缠上了我心尖上的风海贼天灾!堕落的海军少将七零娇妻有异能,军官老公宠上天年少轻狂:我要当天下第一!昆仑,烬!培育屋怎么成传说宝可梦后院了?烬婚有孕汴京诡谲录运城系列3,案件大全集04军婚退不掉,带着太后姑婆闯军区宅斗?不,本宫要的是万里江山崩坏:我拥有尸兄的能力九岁农女带弟杀穿乱世天龙九变出狱后,我成了风水之王星铁:剑首镜流,我的呼雷老婆修仙:我靠子孙提成变强星辰如你,寒枭难栖替身公主与她的穿越者小跟班综影视:千面绘卷温天仁:从阴冥归来凤逆九霄:权臣他总想以下犯上穿越魔法少女世界:我来成为骑士纨绔太子的追妻日常仙帝满级大号,重回新手村班级后排大神的规则怪谈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