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日子,在高长江与张蔷那层不可言说的隐秘关系笼罩下,仿佛蒙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表面上的工作依旧按部就班,张蔷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总经理,高长江依旧是勤恳得力的副手,但两人眼神交汇时那瞬间的胶着、偶尔借故独处时空气中流淌的暗流,都让高长江感到一种既危险又刺激的悸动。他仿佛行走在一条钢丝上,一边是家庭的责任与对马丽残存的愧疚,另一边是与张蔷这段充满权力颠倒和肉体欢愉的禁忌关系,这让他时常感到分裂,却又难以自拔。
然而,这种畸形的平衡很快被另一桩心事打破,这心事关乎黄梅。
一连几天,高长江都敏锐地察觉到黄梅有些不对劲。她依旧准时上下班,处理工作也依旧细致,但那双原本清亮温和的眼睛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时常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眼神空洞而遥远。她的话变得更少,偶尔高长江交代事情,她需要反应好几秒才能回过神来,嘴角那抹习惯性的、带着些许恭谨的微笑也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像一株失了水分的植物,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萎靡和哀伤。
高长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是因为那晚KtV和之后宾馆的事情,让她感到压力或后悔了吗?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想问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们之间的关系,经过那两夜的混乱,早已变得复杂而微妙,既有超越同事的亲密,又有因张蔷的存在而必须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这天中午,下班后,同事们纷纷起身去食堂或外出吃饭。黄梅却依旧坐在工位前,一动不动,眼神茫然地盯着早已黑屏的电脑显示器,连包都没有拿。
高长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她的隔板:“黄梅,下班了,不去吃饭吗?”
黄梅像是被从很远的地方唤回,猛地回过神,抬头看见是高长江,眼神慌乱地闪烁了一下,迅速低下头,掩饰性地开始收拾桌面:“哦……哦,马上就去。”
她的声音沙哑而无力。高长江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安更重了。他环顾四周,见同事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便压低声音道:“要不……一起出去吃点吧?附近新开了家面馆,听说味道不错。”他试图让语气显得自然随意。
黄梅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了,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高长江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高长江心惊——有痛苦,有无助,还有一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极轻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司,午间的阳光有些刺眼,但照在黄梅身上,却仿佛无法驱散她周身的阴霾。她默默地走在高长江侧后方半步的距离,低着头,一言不发。高长江几次想找话题,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走进那家相对安静的小面馆,找了个靠角落的卡座坐下。点完餐后,服务员离开,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高长江看着对面始终低着头的黄梅,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黄梅,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你状态很不好。”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黄梅努力维持的平静外壳。她的肩膀猛地颤抖起来,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砸落在面前的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听起来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高长江吓了一跳,连忙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有些手足无措:“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黄梅接过纸巾,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哭了很久,才勉强压抑住汹涌的情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破碎而绝望:“高总……我……我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胡说!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高长江心里一沉,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安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你家里……出事了?”他隐约猜到可能和她远在深圳的丈夫有关。
黄梅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颤抖着说出那个将她彻底击垮的真相:“是……是我老公……他在深圳……和别的女人……孩子……孩子都生了……还是龙凤胎……”
高长江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孩子都生了?!这……这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确定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一连串地追问,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
“误会?”黄梅惨然一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我也希望是误会……”她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声音里充满了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彻骨寒意。
原来,他婆婆去深圳并不是看他老公。而是要照顾即将怀孕的老公的情人!高长江此刻有点疑问的问道“这些情况你怎么知道的?”
黄梅说到:我和老公姐姐关系不错,现在她也去深圳了,我就去照顾它的姑娘,她姑娘现在上初中了,和我也能说这着话,她为我鸣不平,把啥都给我说了!黄梅继续说道“后来我气不过向老公打电话求证,他把所有事情都给我招了”。高长江听着黄梅哭哭啼啼的诉说,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黄梅她丈夫在深圳创业期间,早就和他公司的一个女下属搞在了一起。那个女下属怀孕后,她婆婆才以“去深圳照顾儿子”为借口匆忙离开,实则是去照顾那个孕妇!而现在,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还是一对龙凤胎!她的大姑姐,也早就知情,甚至可能也参与了隐瞒,最近也去了深圳,俨然成了那个“新家”的一份子!只有她,黄梅,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蒙在鼓里,还在老家辛辛苦苦上班,照顾孩子,傻傻地等着丈夫所谓的“事业稳定”后接他们过去团聚!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忙……只是压力大……我甚至还心疼他,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黄梅的眼泪再次决堤,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说忙,说累,说再等等……原来……原来他早就有了新的家,新的孩子……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啊?!”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充满了无尽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她想起了张蔷之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醒——“男人有钱就变坏,你要当心点!”当时她还笃信自己那个“闷葫芦”丈夫不会,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又可悲!她也想起了自己当初还维护丈夫,说他“除了钻研技术啥都不会”……现在,这简直成了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高长江听着黄梅泣不成声的叙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女人,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有对黄梅遭遇的深切同情和愤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更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和恐惧。男人在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变数太大。黄梅丈夫的今天,会不会是他高长江某种可能的明天?他想到了张蔷,想到了马丽,想到了自己眼下这混乱不堪的情感泥潭,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但两人谁也没有动筷子的胃口。面条的热气在空气中慢慢消散,如同黄梅心中那点对婚姻和未来的微弱期盼,彻底冷却、熄灭。
高长江看着黄梅机械地拿起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条,却一口也吃不下去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黄梅和他一样,也成了一个在婚姻围城里伤痕累累、前途未卜的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