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那个人出现了。”梅比乌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手指在控制台轻轻一点,监控画面瞬间放大,清晰地投射在众人面前的显示屏上。
屏幕里,栀蜷缩在实验室角落的沙发上,呼吸均匀,显然已经沉沉睡去,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就在这时,画面右上角的通风窗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金属格栅开始轻微晃动,固定螺丝似乎被悄悄松开,缝隙一点点扩大。几秒钟后,整个格栅被彻底卸下,无声地落在通风管道内。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管道中探了出来。那人穿着研究部门统一的白色制服,袖口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灰黑色污渍,脸上戴着一个蓝色的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正快速扫视着房间。他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棕色短发,几缕发丝垂在额前。
他动作极轻地从通风窗钻了进来,落地时脚尖先触地,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靠近栀的实验台。只见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玻璃试管,试管里装着半管浑浊的暗绿色液体,液体表面还漂浮着细小的泡沫。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栀放在台面上的实验试管——那是一支贴着“样本3-7”标签的透明试管,里面装着清澈的浅蓝色溶液——然后倾斜手中的暗绿色试管,让液体沿着管壁缓缓流入,直到滴了大约五滴才停下。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无尘布,仔细擦拭了栀的试管管口和自己刚才触碰过的位置,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最后,他把自己的试管放回口袋,再次看了一眼熟睡的栀,确认没有被发现后,转身从通风窗钻了回去,临走前还不忘将格栅重新装回原位,只是螺丝没有完全拧紧,留下了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整个过程不过三分钟,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突兀的笑声猛地在实验室里炸开,那笑声尖锐又怪异,像是被捏住喉咙的夜枭在嘶鸣,尾音里还带着种说不出的癫狂,听得人头皮发麻。栀躺在地上,原本因爆炸冲击而有些涣散的眼神突然死死盯住天花板,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脸颊肌肉僵硬地向上扯着,连带着眼角都挤出了细密的纹路,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小栀?你、你怎么了?”朱丹最先反应过来,她刚从监控屏幕前转过身,就撞见栀这副诡异的模样,声音里瞬间带上了惊惶,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又被地上的碎玻璃绊得踉跄了一下。
旁边的人也都被这笑声钉在原地,有人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灭火毯,脸上满是错愕与惊惧,互相交换着眼神,谁也说不清栀这是受了惊吓后的失常,还是……别的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
栀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动作快得有些不自然,后背的白大褂被炸开的口子撕开更大的裂缝,露出里面沾着灰尘的衬衫。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黑灰的手,又转头望向那片狼藉的实验台——原本摆放试管的位置只剩下一摊冒着热气的焦黑液体,旁边散落着几张被烧得蜷曲的记录纸,边角还在微微冒烟。
“我的实验数据……”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下一秒,那声音就像被点燃的火药般炸开,“就这么没了?!”
爆炸的轰鸣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可此刻栀已经完全从刚才的惊险中挣脱出来,脑海里只剩下那些熬夜熬到眼睛发红才算出的曲线、反复调试才稳定的参数、还有最后一步即将成型的样本数据——那些她像护着命一样守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这么被刚才那一下毁得干干净净。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猩红的怒意在她眼底翻涌,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指尖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指节凸起如嶙峋的石块。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惊愕的众人,最后死死锁在监控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背影,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你死定了。”
那句话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仿佛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空气里。实验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股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想要将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人碎尸万段的疯狂怒意。
“我知道他是谁。”
栀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刚才那股几乎要燃尽一切的怒火像是被瞬间掐灭,转而凝结成一种冰冷的笃定。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从监控屏幕上移开,落在梅比乌斯脸上,那双还带着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仿佛刚才那个暴怒的人只是错觉。
“你知道?!”梅比乌斯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背影,又转回头看向栀,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你怎么会认识他?这个人……我们监控记录里没见过他频繁出入核心实验室区域啊。”
旁边的人也都愣住了,刚才还在为丢失的数据和栀的状态忧心,此刻全都把目光投向栀,眼神里写满了疑惑——毕竟那人穿着普通制服,动作又隐蔽,除了那头棕色头发,几乎没留下任何明显特征,栀怎么会一眼就认出?
栀却没立刻回答,只是重新看向屏幕,视线落在那人钻回通风窗前的最后一个侧影上,尤其是对方制服领口处那枚微微歪斜的身份牌——虽然监控没能拍清上面的名字,可那枚牌的边角有一道极浅的划痕,是上周在器材室搬运样本时被金属架蹭到的。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碎玻璃,掌心被划破也浑然不觉,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他袖口那点灰黑色污渍,是三号培养舱泄漏的菌液残留——整个研究部,只有负责维护培养舱的人会沾到这种颜色。”
实验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刚才还在低声议论的几人猛地顿住,脸上的惊愕像被冻住般凝固——他们下意识地看向监控回放,屏幕里那人的袖口确实有块不起眼的污渍,在白色制服上只显露出淡淡的灰黑,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可栀竟然能仅凭这一点,就精准说出是三号培养舱的菌液残留。
站在最前面的梅比乌斯更是瞳孔骤缩,她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重新调大画面焦距,死死盯着那处污渍。作为研究部的核心成员,她当然知道三号培养舱上周发生过微量泄漏,菌液氧化后会呈现这种特殊的灰黑色,但那污渍实在太淡了,加上监控画面的像素限制,别说判断成分,就连看清轮廓都很勉强。
“这……”梅比乌斯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仅凭这点痕迹就能断定?”她自己深耕实验分析多年,也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这不仅需要对实验室的每一处细节了如指掌,更得有近乎可怕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旁边一个年轻研究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三号培养舱的菌液样本只有我们核心组接触过,他怎么会……”话没说完就被同伴用眼神制止了,但那份震惊早已写在脸上。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栀身上,此刻她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暴怒或冰冷,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仿佛刚才那段惊人的判断不过是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可这份平静落在众人眼里,却比任何情绪都更令人心惊——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平时总埋首实验台的女孩,藏在温和外表下的,是怎样敏锐到可怕的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