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比训练场柔和些,淡蓝色的光晕流淌在千界一乘的控制台表面。梅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跳跃,调出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观测参数,侧头看向站在观测台前的栀——她的猫尾正随着数据流的波动轻轻摆动,十六岁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能量阈值稳定在87%,可以开始同步观测。”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数据流的蓝光,“千界一乘的权限已经对你开放,集中精神,试着接触它们的本源意识。”
栀点头,将手掌按在冰凉的观测台上。金属表面的纹路瞬间亮起,像有无数条光脉与她的掌心相连。
虚数之树的影像在她眼前展开,枝桠间流淌着金色的能量流,每片叶子都藏着不同世界的剪影;而量子之海的波涛在另一侧翻涌,靛蓝色的浪涛里沉浮着破碎的时空碎片,两种力量既相互排斥又彼此依存,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它们在……说话?”栀忽然轻声说,猫耳微微颤动。她听见无数细碎的低语,像风穿过森林,又像浪拍打礁石,最终汇聚成两道清晰的意识流。
梅的瞳孔微微收缩。能直接聆听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意识,这是连她都未曾达到的境界。
光影在观测台中央凝聚,化作两个少女的模样。属于虚数之树的那位穿着金绿色的长裙,发梢缠绕着发光的藤蔓,眼神里带着俯瞰万物的悲悯;而量子之海的化身则披着靛蓝色的轻纱,裙摆像流动的海水,嘴角始终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有趣的小家伙。”金绿色长裙的少女开口,声音里带着枝叶摩擦的轻响,“你身上有我们熟悉的气息,却又不属于任何一方。”
“是崩坏能的味道哦。”靛蓝色轻纱的少女歪头笑了,指尖弹出一串细碎的泡沫,“被两种力量撕扯还能活下来,你比那些脆弱的人类有趣多了。”
栀皱眉:“你们在监视所有世界?”
“我们就是世界本身。”虚数之树的化身抬手,一片金色的叶子落在栀掌心,瞬间化作那个世界正在发生的灾难——崩坏兽的嘶吼淹没了城市的尖叫,“秩序总会走向崩坏,这是既定的法则。”
“法则?”栀握紧了掌心的叶子,叶片在她的体温下渐渐枯萎,“那些在灾难里死去的人,在你们眼里只是法则的注脚?”
量子之海的化身嗤笑一声:“不然呢?就像浪花总会拍碎礁石,你难道要去责怪海水太汹涌?”她的指尖划过观测台,调出另一段影像——那是栀曾经守护过的城市,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崩坏的侵蚀,“你看,再努力也没用,这就是你们的宿命。”
“闭嘴。”栀的声音冷了下来,猫尾猛地绷紧。她的瞳孔里泛起淡淡的红光,那是体内崩坏能被触动的征兆,“如果宿命就是任人摆布,那我就撕碎它。”
“真是天真。”虚数之树的化身摇了摇头,金色的能量流在她身后涌动,“我们维系的平衡,容不得蝼蚁置喙。”
“平衡?”栀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少年人的桀骜,“你们所谓的平衡,就是看着无数世界诞生又毁灭,像看一场永不落幕的戏剧?上周西陆73号世界的崩坏,是你们故意松动了能量约束吧;还有三个月前量子之海吞噬的时空碎片,里面明明还有存活的文明。”
两个少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
“你在窥探禁忌。”虚数之树的化身语气转冷,缠绕在发梢的藤蔓开始收紧,“人类不该拥有这样的眼睛。”
“因为我们看到了你们的私心?”栀向前踏了一步,尽管身形比她们矮了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虚数之树想吞噬所有能量巩固自身,量子之海想撕碎秩序游戏人间,你们不过是披着法则外衣的掠夺者!”
“放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金色与靛蓝色的能量流瞬间交织成网,压向栀的头顶。实验室的仪器开始剧烈震颤,千界一乘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梅立刻启动防御程序,却发现能量屏障在两种本源力量面前像纸一样脆弱。她看向栀,发现少女的后背正在渗出血迹,那是能量冲击导致的内出血,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想动手?”栀擦掉嘴角的血迹,忽然站直了身体。她体内的崩坏能开始暴走,与观测台连接的光脉瞬间变成深红色,“你们以为我和那些被你们玩弄于股掌的人类一样?”
虚数之树的化身眼神凝重:“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掌心渐渐凝聚起一团黑色的能量球,那里面既没有虚数之树的秩序,也没有量子之海的混乱,只有纯粹的毁灭之力,“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别把平衡当成纵容崩坏的借口。如果你们非要按所谓的法则来,那我就掀了这张桌子。”
她将能量球举过头顶,黑色的光芒让整个实验室都陷入阴影:“至高战争,你们敢不敢赌?”
空气瞬间凝固。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化身脸色剧变,她们能感觉到那团能量里蕴含的恐怖力量——那是足以让虚数之树枯萎、让量子之海沸腾的力量,是连她们都无法完全掌控的禁忌。
“你疯了!”量子之海的化身后退一步,轻纱般的裙摆剧烈波动,“至高战争一旦开启,所有世界都会跟着陪葬!”
“那你们就收起那些虚伪的法则。”栀的呼吸开始急促,脸色苍白如纸,但握着能量球的手却稳如磐石,“要么看着我们对抗崩坏,要么……一起毁灭。选吧。”
虚数之树的化身死死盯着她,金色的瞳孔里闪过无数光影,最终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我们……知道了。”
两道光影渐渐淡化,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影像从观测台上消失,千界一乘的警报声也随之停止。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低鸣,以及栀粗重的喘息声。
“栀!”梅快步上前,才发现少女的指甲缝里都在渗血,黑色的能量球消散后,她的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梅伸手扶住她时,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湿意——栀猛地喷出一口血,溅在千界一乘的控制台上,像绽开了一朵惨烈的花。
少女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猫耳无力地耷拉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栀?栀!”梅将她抱起来,才发现少女的体温低得吓人,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泛着黑色,那是细胞急速衰亡的征兆。
她忽然想起栀每次注射抑制剂时平静的侧脸,想起梅比乌斯说过的“细胞衰减速度异常”,想起刚才那团连虚数之树都忌惮的黑色能量——这个十六岁的少女,这个总爱笑着说“弱点也能变成武器”的小家伙,从一开始就藏着秘密。
她不是人类。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梅的脑海里,却没有带来丝毫的震惊或排斥。她低头看着栀苍白的睡颜,少女的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在较劲。梅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医疗舱的方向。
答案或许很重要,但现在,先让她醒过来。
医疗舱的蓝光笼罩着栀的身体,修复液里漂浮着细小的纳米机器人,正努力修补她受损的内脏。
梅站在舱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生命体征——心率微弱,细胞活性只有正常水平的30%,但那团黑色的能量残留却像层保护膜,在缓慢修复她的身体。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家伙。”梅低声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调出栀的所有档案。
从加入逐火之蛾的那天起,她的资料就简单得过分,除了战斗数据几乎一片空白,像是凭空出现在基地里。
但梅没有继续追查。她想起栀和千劫打架时故意收住的拳头,想起她教伊甸控制音波时耐心的模样,想起她每次从梅比乌斯实验室出来时,猫尾上总会沾着点试剂的味道——这些真实的细节,比任何档案都更能说明她是谁。
医疗舱里的栀忽然动了动,猫尾在修复液里轻轻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梅伸手贴在舱壁上,隔着冰凉的玻璃,仿佛能感受到少女微弱的心跳。
“醒了就告诉你个好消息。”梅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千劫刚才来问过三次,说等你醒了还要再打一架。”
舱内的猫尾顿了顿,随即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无声地回应。
梅转身走向控制台,开始整理刚才的观测数据。
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意识波动被清晰地记录下来,在提到栀时,那些数据流里除了忌惮,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熟悉。
或许答案就藏在这些数据里,或许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但梅并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
而现在,她只需要等这个总爱硬撑的小家伙醒过来,听她笑着说一句“我没事”。毕竟在这个被崩坏笼罩的世界里,能找到一个愿意为了守护别人而赌上一切的同伴,远比追究她的来历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