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山风带着离别的凉意,漫过太虚山的石阶。栀背着小小的行囊站在山门处,身上依旧是那套黑白修女服——无袖领口沾了些菜圃的泥土,高开叉裙摆下的白色丝袜也添了几道浅痕,却比来时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真的要走?”华站在她面前,青衣如竹,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不舍。这五日,栀每天都在厨房忙碌,从清晨的米粥到傍晚的小菜,把太虚山的烟火气搅得温热;偶尔也会坐在训练场边,看徒弟们练剑,指尖偶尔凝聚的光蝶,成了秦素衣最期待的“小玩意儿”。
“嗯。”栀点头,指尖捏了捏行囊里的东西——是华偷偷塞给她的、用草木熏制的干货,还有秦素衣画的小像,画里她和华并肩站在菜圃前,笑得很轻。“天命那边还有事,卡莲和奥托……也该惦记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朝雨领着师弟师妹们跑来,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栀姐姐,这是我们采的山果,路上吃。”苏湄把一个编织的草环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我编的,不好看,你别嫌弃。”
栀接过布包和草环,指尖触到草环粗糙的纹理,心底泛起一阵暖意。她看着眼前这些从警惕到亲近的少年少女,眼底难得染上柔和:“谢谢你们。”
“以后……还会来吗?”秦素衣小声问,手里攥着栀之前用光点凝成的、早已消散的光蝶残影,眼底满是期待。
“会的。”栀点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等忙完天命的事,我来给你们做新的菜,也教你们……怎么用光点编小玩意儿。”
程凌霜挠了挠头,难得有些局促:“那你路上小心,要是遇到危险……就报我们太虚山的名字!”
栀忍不住笑了,黑白修女服的裙摆随笑声轻晃。她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光,化作一只小小的光蝶,停在秦素衣的发梢:“这个送给你,不会消失。”
华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她走上前,抬手替栀理了理修女服的衣领,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还是像从前一样,一碰就发红。“路上注意安全,别硬撑。”她的声音很轻,“要是累了,太虚山永远有你的位置。”
栀的耳尖更红了,却没躲开。她看着华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温柔,和前文明基地屋顶上的月光一样,让她冰冷的机械核心都发颤。“我知道。”她轻声说,“我会回来的,下次……给你做你爱吃的、加了蜜的米糕。”
山风再次吹过,卷起两人的衣角。栀背着行囊,手里拿着布包和草环,转身往山下走。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华站在山门处,青衣在风中飘动;师弟师妹们挥着手,身影越来越小。
她抬手,对着山巅的方向挥了挥,然后转身,不再回头。
行囊里的干货带着草木的香气,草环在指尖轻轻晃动。栀知道,这五日的温暖,是她作为人偶漫长时光里最珍贵的片段——有旧友的亲昵,有少年人的真诚,还有从未有过的、被人惦记的暖意。
她也知道,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等她处理完天命的纷扰,等卡莲真正独当一面,她一定会回到太虚山,回到华身边,再煮一锅温热的粥,看光蝶绕着菜圃飞舞,把未说出口的归期,熬成长久的陪伴。
山风吹得修女服的衣角猎猎作响,栀的步伐坚定而轻快——前方有她要守护的人,身后有她牵挂的归处,这样的路,走起来一点都不孤单。
1471年的初夏,夕阳把天命教堂的尖顶染成金红色。栀背着行囊走到广场时,远远就看见白泽、卡莲和奥托的身影——白泽的身形在人群里格外扎眼,正踮着脚张望;卡莲的金发被风吹得凌乱,手里还攥着刚买的芝麻糖糕;奥托站在两人身边,手里捧着修好的信号器,眼底满是期待。
“栀姐姐!”卡莲最先看见她,举着糖糕就冲过来,却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被拦住——一队天命骑士穿着银白战甲,手持长枪,瞬间将栀围在中间。
“栀大人,奉总部命令,请您即刻前往审判厅。”骑士长上前一步,语气冰冷,“您私自前往太虚山,与神州守护者接触,涉嫌通敌。”
栀的脚步顿住,黑白修女服的裙摆晃了晃,沾着山尘的白色丝袜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她看着眼前的骑士,又看向不远处脸色骤变的三人,眼底没有波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通敌。”
“是不是通敌,审判厅自有定论。”骑士长抬手,长枪的尖端对准她的胸口,“请您配合,否则我们将强制执行。”
白泽瞬间冲过来,挡在栀身前,身影绷得笔直,眼底满是怒意:“你们凭什么抓她?她是天命最强修女,是为了东征才去的太虚山!”
“白泽,别冲动。”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我跟他们走。”
“姐姐!”白泽回头,眼眶通红,“他们就是故意的!东征失败,要找替罪羊!”
卡莲也攥紧了剑鞘,金发下的眼底满是怒火:“栀姐姐,我们跟他们拼了!”奥托虽然害怕,却也上前一步,把信号器紧紧攥在手里,像是要随时启动。
栀看着三人焦急的模样,心底泛起一阵暖意,却依旧摇了摇头。她抬手,轻轻揉了揉卡莲的头发,又拍了拍奥托的肩膀,最后看向白泽,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没事。审判厅不会乱定罪,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可是……”白泽还想说什么,却被栀用眼神打断。
骑士长见状,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想抓住栀的手臂,却被她轻轻避开:“不用碰我,我自己走。”
她背着行囊,手里还攥着太虚山的草环,一步步走向审判厅的方向。黑白修女服的衣角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没有反抗,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近乎宿命的顺从——她是前文明制造的武装人偶,是天命的“最强修女”,从诞生起就注定要被束缚在这身份的牢笼里。
白泽看着她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骑士们簇拥着远去。卡莲的剑鞘被攥得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栀说过,哭是最没用的东西。奥托埋着头,手里的信号器被捏得变了形,耳尖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审判厅的大门染成暗红色。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广场上的三人还站在原地,像三座小小的雕像。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然后转身,走进了那扇冰冷的大门。
她知道,这场审判或许是场阴谋,或许会让她万劫不复。可她不能反抗——她的反抗,只会连累白泽、卡莲和奥托,只会让天命找到更借口对付他们。
行囊里的草木干货还带着太虚山的香气,草环的纹理在指尖轻轻硌着。栀握紧了手,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审判结果如何,她都要活着出去,回到那三个等着她的人身边,回到太虚山,回到华的身边,兑现那些未说出口的承诺。
审判厅的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隔绝了那片温暖的夕阳。可栀的脚步依旧坚定,因为她知道,只要心底的光还在,再黑暗的牢笼,也困不住她想要回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