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总部的办公室里，最后一盏灯终于在深夜熄灭。
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最后一次划过电子屏幕，确认完所有文件的签署与归档，才缓缓舒了口气。素白的修女服在长时间的静坐后，肩头微微有些褶皱，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臂舒展，腰背轻轻弓起，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带着几分卸下疲惫的慵懒。
明明是无需休息的武装人偶，沉睡四百年养成的习惯却从未改变。就像此刻，她会觉得“累”，会下意识地做出放松的动作，仿佛身体还残留着人类的感知，需要这样的仪式来安抚紧绷的神经。
桌上的电子钟显示已是午夜，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只有远处塔楼的探照灯偶尔扫过，在地面投下短暂的光影。处理这些积压了四百年的事务，比她想象中要繁琐得多。天命的架构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人事变动、资源调配、崩坏应对预案……每一项都需要她逐一过目、定夺。好在有奥托留下的详细记录，又有白泽这些年打下的基础，她才能在苏醒后迅速接手，不至于手忙脚乱。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轻轻披在肩头。办公室里还残留着纸张与油墨的气息，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淡淡花香，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走出办公楼，深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起她的长发。小径两旁的路灯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延伸向不远处的住所——那是白泽特意为她收拾出来的地方，就在白泽自己的住处隔壁，布置得和四百多年前她们住过的小屋极为相似，处处都是熟悉的痕迹。
推开门，屋内没有开灯，却并非一片漆黑。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盏小小的暖光台灯，橘黄色的光线柔和地弥漫开来，照亮了靠窗的沙发。
白泽正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在等她回来时不小心睡着了。银蓝相间的制服被她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里面柔软的居家服，平日里凌厉的气场褪去，只剩下难得的温顺。
栀放轻脚步走进去，没有开灯，只是借着台灯的光线，静静地看着白泽的睡颜。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太安稳的梦，嘴角却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想必是梦到了开心的事。
四百多年前，白泽也是这样，总爱等她处理完圣女的事务回家，常常等不及就趴在桌上睡着，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如今她已经长到一米八二的身高，身形高挑挺拔，能独当一面守护天命，可骨子里的依赖，却从未改变。
栀轻轻走过去，拿起搭在扶手上的制服，又从衣柜里取出一条更厚的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白泽身上。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额头，温热的触感传来，让栀的心中泛起一阵柔软。
或许是感受到了动静，白泽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刚睡醒的眼神带着几分迷茫，看到栀的瞬间，才渐渐清醒过来，嘴角立刻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姐，你回来啦。”
“嗯，吵醒你了？”栀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放得极轻。
“没有没有，我本来就是在等你。”白泽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顺手将盖在身上的毛毯拉了拉，“处理完了吗？怎么这么晚。”
“都处理完了。”栀点了点头，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黑，有些心疼，“以后不用等我，早点休息就好。”
“那怎么行。”白泽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执拗，“你刚醒，又要处理那么多事，我不看着你回来，心里不踏实。”她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道，“第一天处理事务，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麻烦？”
“还好，有你和奥托留下的底子，不算太难。”栀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倒是你，今天训练了一天，又等我到这么晚，肯定累坏了。”
“我才不累呢。”白泽挺直脊背，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可眼底的疲惫却瞒不过栀的眼睛。她转了转眼珠，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给你留了夜宵，在厨房里温着呢，是你以前爱吃的莲子羹，我特意让厨房做的。”
不等栀回应，白泽就已经站起身，快步走向厨房。很快，她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碗走出来，碗里的莲子羹还冒着淡淡的热气，甜香四溢。
“快尝尝，看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白泽将碗递到栀手中，眼神里满是期待。
栀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软糯的莲子，清甜的汤汁，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带着白泽独有的细心与体贴。
“很好吃，和以前一样。”栀抬起头，眼中带着笑意。
“那就好！”白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我还怕我记不清味道，让厨房做错了呢。”
栀慢慢喝着莲子羹，白泽就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说今天李素裳训练时又闹了什么笑话，说符华在花海旁练剑时的样子，说奥托今天又泡在实验室里，不过临走前特意让人给她送了新整理好的资料。
没有谈论沉重的崩坏，没有提及复杂的事务，只是这样琐碎的日常，却让栀觉得无比安心。窗外的夜色依旧浓稠，屋内的灯光温暖柔和，莲子羹的甜香萦绕在鼻尖，身边是最亲近的家人，这样的时光，是她沉睡四百年里，最渴望的模样。
喝完最后一口莲子羹，栀将碗放在茶几上。白泽立刻接过，起身去厨房收拾，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条热毛巾，递到她面前：“擦擦手吧。”
栀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指，看着白泽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慨。这个曾经需要她呵护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依靠。
“小白。”栀轻声唤道。
“嗯？”白泽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谢谢你。”栀的声音温柔，带着浓浓的暖意，“谢谢你一直守护着这里，守护着我，等我醒来。”
白泽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挠了挠头：“姐，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家人啊。守护你，守护这里，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她走到栀身边坐下，轻轻抱住她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像小时候那样，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只要姐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栀轻轻点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是宠溺，“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