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听雪轩内只余一盏孤灯。云汐坐在那架可调节的琴凳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琴弦上滑动,却没有拨出一个音符。窗外,星河寥落,月光清冷地洒在庭院里,也将她心底那份日益沉重的茫然照得无所遁形。
“这么久了他都不出现……”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在她脑中盘旋不去,“是我找的方法不对?还是……命运真的因为我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轨道?”
她回想起自己刚成为林微澜时的恐慌,那份清晰的死亡预告如同催命符。她以为找到墨渊是关键,是破解死局的第一步。可如今,她像一个无头苍蝇般在京城贵胄中搜寻了这么久,见了形形色色的男子,却无一能触动她灵魂深处那份熟悉感。
“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也许他此世根本不在京城,也许他投生成了平民,甚至……也许他这一世,根本就没有出现?”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如果连相遇都无法实现,那所谓的“同死于非命”又从何谈起?难道死亡预告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或者,她这个外来者的魂魄,扰乱了既定的因果,让原本该相遇的轨迹彻底偏离?
“如果……如果是林微澜本人在此,”她对着空寂的房间,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是不是早就该遇见那个注定的人了?”一股强烈的、鸠占鹊巢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她不仅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似乎……也弄丢了别人命定的缘分。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铃铛端着安神茶走了进来。
“小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是在为铺子里的事烦心吗?”铃铛将茶放在她手边,关切地问。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看到阿七沉默的身影,又补充道:“阿七的伤看着好多了,不过夜里风凉,他站那儿也挺辛苦的。”
这话让云汐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月光下,阿七的身影挺拔依旧,只是细看之下,能发现他站立时,身体重心更多地放在左腿上,右臂虽已不用夹板,但姿态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这些细节,她平日竟未曾留意。
“他的伤……确实好得差不多了。”云汐喃喃道,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这些日子,她沉浸在自己的焦虑里,似乎忽略了身边这个始终默默守护的人。
“奴婢不懂这些大道理。”铃铛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不过老夫人常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奴婢也觉得,小姐自从落水醒来后,运气好像变好了不少呢,人也开朗了,还想出那么多新奇有用的主意!连阿七这样得力的护卫,也是小姐醒来后才招进府的呢!”
“运气变好了吗……”云汐喃喃重复。是啊,林家生意好转,她在这里衣食无忧,甚至还有了阿七这样……肯为她受伤、为她奔波、在她烦恼时安静陪伴的护卫。除了那个悬在头顶的死亡预告和遍寻不着的墨渊,她似乎过得比真正的林微澜可能拥有的生活……还要“好”一些。
这种“好”,却让她更加不安。这偷来的安稳,是否正在透支她与墨渊未来的可能?
铃铛退下后,云汐依旧毫无睡意。她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孤寂的月亮,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落在院中那道身影上。
“墨渊……以前的你,在那些我失去记忆的轮回里,是不是也像我此刻一样迷茫,一样害怕?” 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一次次地寻找,一次次地面对可能失败、可能永不相认的结局,那是何等的孤独与执着?相比之下,她此刻的挫败感,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阿七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侧首,目光在黑暗中与她短暂交汇。他很快又转回头,恢复成那座沉默的“石像”。可就在那一瞬间,云汐心中那个荒诞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如果注定找不到他,那么,和眼前这个人这样平静地相互依存下去,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就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立刻用力摇头,试图将这“背叛”初衷的念头甩出去。“不,我在想什么?阿七只是阿七……”
可那份因时间流逝和毫无进展而滋生出的动摇与惘然,却已如藤蔓,悄悄缠绕上了心底。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将她抛至此地,给了她提示,却收走了所有的线索。她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四顾茫然,而那个她遍寻不见的人,与眼前这个沉默守护的身影,在她迷惘的心绪中,竟隐隐有了一丝重叠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