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
墨渊切断通话,电子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转过身,目光与站在餐桌旁的云汐相遇。
那目光深处,冰层之下,是近乎绝望的挣扎。他不再试图掩盖,那个油布包裹像一枚注定要引爆的炸弹,悬在他们之间。
电梯上升的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阿鬼快步走进来,将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带着干涸火漆印的方形物件递给墨渊。
“老板,徐伯说……这是‘她’离去时,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或许……能解释‘轮回’的起源。”阿鬼的声音沉重。
墨渊接过包裹,手几不可察地沉了一下。他挥挥手,阿鬼无声退去。
门关上,世界再次被隔绝。
客厅里,空气凝固。墨渊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裹,仿佛那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的灵魂。
云汐屏住呼吸,看着那个承载着一切答案的物件,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攥紧。
最终,墨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走向茶几。他没有用刀,而是用微微颤抖的手指,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剥开了那层仿佛封印着时光的油布。
里面显露出来的,是一面巴掌大小、青铜铸就的古镜。镜边缘是古朴的蟠螭纹,但镜身中央,却有一道清晰的、仿佛被巨大力量击出的裂痕。裂痕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镶嵌着一块幽暗如深潭、布满奇异冰裂纹的不知名材质,勉强维持着镜面的完整。
而在古镜旁,安静地躺着一枚颜色深沉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字体——“溯”。
“这是……什么?”云汐的声音带着自己未察觉的颤抖。
墨渊的指尖轻轻拂过镜面上那道狰狞的裂痕,眼中是无尽的痛楚与追忆。
“溯影镜……”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以及,我的赎罪证。”
他拿起那面残破的古镜,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光,那光芒黯淡,却带着他灵魂本源的气息,缓缓渡入镜中那道最深的裂痕。
“你看清楚……”他抬起眼,看向云汐,眼神是支离破碎的悲凉,“看清楚,我们究竟……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嗡——
幽暗的镜面骤然波动起来!那些冰裂纹仿佛活了的血管,发出微弱的光芒。一幕幕清晰得令人窒息画面,伴随着毁天灭地的绝望感,强行涌入云汐的脑海——
· 【画面一】:古老的祭坛,天空是不详的血红色。她(第一世的自己)倒在祭坛中央,心口插着一柄漆黑的匕首,生命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身体的边缘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化作光点消散。
· 【画面二】:他(第一世的墨渊,或许是“玄”)浑身是血,冲破重重阻碍扑到祭坛边,抱住她即将消散的身体,嘶吼着她的名字,但那声音已经无法传入她几乎溃散的耳中。
· 【画面三】: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或许是当时的敌人或长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此乃触怒神明的代价!”
· 【画面四】:他双目泣血,抬头望天,眼中是疯狂的决绝。他猛地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逼出一缕璀璨如朝阳、却燃烧着生命本源的金色魂血,嘶声立誓,声音震碎了周围的时空:
“天道在上!以此魂为祭,以此血为引!我不求逆转生死,只求留住她最后一缕魂识,不入虚无!”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纵使我永堕轮回,纵使我背负千世记忆蚀骨之痛!”
“我愿承她未尽之劫,我愿代她受过之罚!只求……给她一个重入轮回的机会!”
画面的最后,是他怀中那即将彻底消散的身影,因为这逆天而疯狂的誓言,终于勉强凝固了下来,化作一点微弱的真灵。而他,则因为魂血与生命的过度燃烧,抱着那点真灵,缓缓倒下,气息断绝。那面“溯影镜”,从她松开的手中滑落,镜面上,是他倒下前,最后映出的、她残留着一丝生机的脸庞……
“轰——!”
所有的画面和声音戛然而止。
云汐踉跄着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痛哭失声。巨大的震撼与心痛如同海啸,将她彻底淹没。
不是他主动选择了轮回。
是她在第一世,即将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是他,在绝对的绝望中,用自己的魂、自己的命、自己永恒的苦难为代价,为她强行争来了一线“可以轮回”的生机!
而保有那千世记忆……是他发动这逆天禁术必须承担的“锚点”,也是他替她承受的“刑罚”!
墨渊手中的“溯影镜”光芒彻底熄灭,镜身甚至变得更加灰暗,仿佛刚才的追溯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他站在那里,仿佛也被那场回忆撕成了碎片,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背负着原罪的躯壳。
他看着几乎崩溃的云汐,嘴角牵起一个无比惨淡、疲惫到极点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现在……你明白了?”
“不是我选择了轮回……”
“而是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