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里弥漫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和潮湿的霉味,与两人急促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肾上腺素带来的狂奔效力正在消退,冰冷的后怕沿着脊椎一点点爬升。云汐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腿脚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只能依靠墨渊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支撑着大部分体重。
墨渊的状况稍好,但胸膛也在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侧耳倾听着巷子外的动静,眼神如同最警惕的猎豹,确认追兵暂时没有循迹而来,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
黑暗中,视觉受限,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中她冰凉、微微颤抖的手指,能听到她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惧余韵的呼吸声。
“暂时……安全了。”他的声音因之前的疾奔而有些低哑,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汐点了点头,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只是更紧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作为回应。
几分钟后,呼吸渐渐平复。墨渊松开了她的手,动作利落地脱下自己的深色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云汐单薄的肩膀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瞬间驱散了部分萦绕在她周身的寒意与恐惧。
“谢谢。”云汐拢紧了外套,低声道。不仅仅是谢这件衣服,更是谢他方才毫不犹豫的庇护,谢他在绝境中精准的判断与决断。
墨渊没有回应这句感谢,他借着远处街灯透进来的一丝微光,检查了一下那个合金箱子,确认完好无损。然后,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桃木发簪,递还给云汐。
“收好。”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简洁,“徐伯的话,很重要。”
云汐接过发簪,冰凉的木质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指尖摩挲着那朵粗糙的杏花雕刻,那句“以其道,还施彼身。非为对抗,而为圆满”再次浮现在心头。在刚才那电光石火的危机中,正是这模糊的领悟,让她做出了踢翻水桶、制造混乱的举动。
那不是盲目的反抗,那是一种……基于理解的“利用”。
“我们得离开这里,去和阿鬼汇合。”墨渊低声说,再次警惕地观察着巷口,“能走吗?”
“能。”云汐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将发簪小心地收进口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墨渊看了她一眼,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了最初的惊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的韧性。他心中微微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蔓延——她比他想象的,成长得更快。
他率先走向巷口,步伐谨慎。云汐紧跟其后,抱着箱子,脚步放得极轻。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死胡同时,墨渊口袋里的一个微型通讯器发出了有规律的、极轻微的震动。他迅速取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代码,眼神微凝。
“是阿鬼。”他低声对云汐说,“他甩掉尾巴了,给了新的坐标。距离这里三条街,有一个安全屋。”
这消息如同暗夜中的灯塔,带来了明确的方向。两人精神一振,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游鱼,朝着新的坐标快速移动。
新的安全屋位于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地下室,入口隐蔽,内部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储备有基本的水和食物,显然是为应急而准备的。
当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落锁,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时,云汐才真正感觉到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她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墨渊没有休息,他第一时间检查了整个地下室的安防系统,确认无误后,才走到云汐对面,靠墙坐下。昏黄的应急灯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在寂静中相对无言。
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徐伯安危的担忧,前路未卜的迷茫,以及……一种在生死边缘共同挣扎后产生的、微妙而牢固的联系,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
许久,墨渊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刚才在市场……你做得很好。”
云汐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肯定她的行动。
她看着他那双映着微弱灯光的深邃眼眸,心中那簇在绝境中被点燃的、名为勇气和担当的火苗,似乎燃烧得更旺了一些。
星火虽微,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