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阴冷的窥探感来得突兀,去得也迅速,如同毒蛇缩回洞穴,只留下令人心悸的寒意。云汐猛地从那种玄妙的共鸣状态中脱离,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刚刚与某种无形的恐怖之物擦肩而过。
“……他们看到了?”她声音微颤,下意识地攥紧了墨渊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寻求着真实的触感来驱散那灵魂层面的不适。
墨渊的脸色同样凝重如冰。他反手握紧她冰凉的手指,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依旧锁定着刚才感觉异常的角落阴影,那里此刻空无一物,但残留的恶意却仿佛还在空气中隐隐浮动。
“不是普通的窥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肯定的判断,“是灵魂层面的‘标记’或‘感应’。我们刚才激活‘同心珏’共鸣时散逸出的特殊能量波动,可能被感知到了。”
他松开云汐的手,快步走到那个角落,蹲下身,指尖在地面和墙面上细细探查,甚至闭上眼,用自身更为强大的灵觉去感知残留的能量痕迹。
“手法很古老,带着一股……腐朽却又精纯的气息。”他睁开眼,眼神深邃,“这不是现代科技的手段,是传承已久的秘法。追踪我们的组织里,有精通此道的高手。”
这个发现让形势变得更加严峻。敌人不仅势力庞大,手段也远超寻常,竟然能直接触及灵魂层面。这意味着,他们即使躲藏在物理意义上的安全屋,也未必能隔绝这种诡异的窥探。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墨渊回到桌边,看着那张已然恢复普通的同心珏图纸,语气斩钉截铁,“在他们完全锁定我们,或者找到他们所谓的‘钥匙’之前,我们必须让‘同心珏’拥有足够的力量。”
他看向云汐,眼神复杂,有关切,更有不容置疑的决断:“刚才的方法有效,但太慢,也太容易被干扰。我们需要更直接、更高效的‘滋养’方式。”
云汐迎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余悸:“你说,该怎么做?”
墨渊的指尖点在那枚桃木发簪上:“‘承认我的力量’。仅仅在共鸣中寻找过去的闪光点还不够,我需要你在‘现在’,在‘此刻’,真正地、完全地信任并运用你的力量。而我……”
他的目光转向溯影镜,声音低沉下去:“我需要‘承认你的力量’,不再将你仅仅置于身后,而是真正与你‘并肩’,哪怕这意味着……让你直面我曾经历过的所有痛苦。”
他提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设想:“下一次共鸣,我们不再仅仅由你主导去寻找‘信与勇’。我们……共同沉入轮回轨迹。你用你的共鸣之力作为引导和保护,我……带你亲身体验那些关键的节点。我们共同面对,共同汲取其中的‘信’与‘勇’。”
这个提议让云汐倒吸一口凉气。亲身体验墨渊那千世积累的、血淋淋的记忆?那无异于将灵魂投入无边炼狱!
但她看着墨渊眼中那破釜沉舟的决绝,看着他因为提出这个可能伤害到她的方案而紧绷的下颌线,她忽然明白了——这对他而言,同样是巨大的牺牲与冒险。他将自己最不堪、最痛苦的伤疤彻底揭开,任由她审视、触碰,这需要何等的信任与勇气?
这本身,就是他对“并肩”最极致的诠释。
“好。”云汐几乎没有过多犹豫,清澈的眼中闪烁着与他同等的决然,“我们共同面对。”
她再次将手放在溯影镜与桃木簪上,但这一次,她的姿态更加沉稳,眼神更加坚定。墨渊也再次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两人的力量透过这接触,缓缓交融。
“集中意念,想着‘同心珏’,想着我们……一起。”墨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引导的魔力。
云汐闭上眼,这一次,她的心神不再仅仅是探针,而是化作了一道温暖而坚韧的光,主动迎向那随着墨渊放开记忆闸门而汹涌扑来的、黑暗冰冷的轮回洪流!
痛苦、绝望、悲伤……无数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刀锋切割着她的意识。但在那光的中心,有墨渊沉稳的力量作为基石,有桃木簪中“她”留下的坚定作为指引,更有她自己刚刚汇聚的、属于今生的“信与勇”作为燃料!
她没有退缩,而是引导着那道光,与墨渊一起,主动“拥抱”那些痛苦的瞬间,不是沉溺,而是理解与提炼——
理解他每一次推开她时的挣扎与痛楚(信:相信他并非不爱)。
提炼她在每一世绝境中不曾完全熄灭的求生意志(勇)。
理解他们即便在悲剧尽头,也未曾真正放弃彼此的执念(信)。
提炼他在无数次失败后,依旧选择进入下一次轮回的、近乎愚蠢的坚持(勇)……
在这种主动的、共同的面对与提炼中,那枚绘于纸上的“同心珏”虚影,再次亮了起来!而且,这一次的光芒不再是微弱的呼吸,而是稳定、持续地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晕,那光晕甚至隐隐向外扩散,将两人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远在城市另一端,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内,一个盘膝坐在复杂阵法中央、身着古老服饰的老者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感应……消失了?”他喃喃自语,干枯的手指快速掐算,“不对,不是消失,是……被某种更纯粹、更内敛的力量包裹、屏蔽了?这怎么可能……”
他面前阵法中心,一枚悬浮的、布满裂纹的黑色古玉,正散发着不稳定的幽光,此刻那幽光也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制,黯淡了几分。
安全屋内,墨渊和云汐同时睁开双眼。
图纸上的同心珏光晕缓缓内敛,但两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之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实的联系,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温暖的纽带,将他们灵魂深处真正地连接在了一起。
云汐的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经过淬炼的宝石。
墨渊看着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了。”他低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以及更深沉的、并肩而战的笃定。
真正的同盟,于此刻,在灵魂深处,正式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