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端来的清粥小菜,云汐食不知味地咽了下去。胃里有了些许暖意,驱散了些许刚苏醒时的虚浮,但心头的巨石却分毫未移。
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信息,需要规划,需要抓住一点可控的东西,哪怕只是假象。
“铃铛,”她放下碗,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取些纸笔来,我……想写点东西,静静心。”
小丫鬟不疑有他,很快便捧来了文房四宝——一支毛笔,一方石砚,一块墨锭,还有一叠略显粗糙的竹纸。
当云汐真正动手时,才意识到“穿越”的实操困难。
那毛笔,笔锋软塌,与她潜意识里习惯的硬笔截然不同。她笨拙地模仿着记忆中握毛笔的姿势,手腕僵硬得像块木头。研墨更是灾难,水多了太稀,水少了研不开,好不容易弄出点墨汁,蘸墨时又因掌握不好力度,笔尖吸饱了墨,沉甸甸的。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纸上落笔。
一个歪歪扭扭的墨团诞生了,还因为手腕不稳,拉出了一条丑陋的尾巴。
‘……救命!’云汐内心哀嚎,‘这笔怎么不听使唤!比让我弹《广陵散》还难!古人天天用这个,是怎么做到写字如行云流水的?’
铃铛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跟毛笔较劲,写出的字比三岁稚儿还不如,眼睛瞪得溜圆,想笑又死死憋住,肩膀微微耸动。
云汐脸颊发烫,硬着头皮又试了几次,结果不是墨滴得到处都是,就是线条抖得像蚯蚓爬。她终于放弃,把那张惨不忍睹的“书法作品”揉成一团。
黑色幽默达到了顶点:她本想列个严谨的“生存分析报告”,结果连工具使用这一关都过不去。现代灵魂与古代技能包的鸿沟,在此刻显得如此滑稽且令人绝望。
最终,她破罐子破摔,放弃了美观,只用最笨拙的笔触,在那张糙纸的最上方,用力画了个圈,在里面歪七扭八地写下【林微澜·现况】。
然后在纸的最下方,同样画个圈,写上触目惊心的四个字:【一年内·共死】。
中间,是一片巨大的空白,仿佛预示着她茫然的未来。
她盯着这张简陋得可笑的“生死簿”,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1. 身份定位:我是贵族小姐。活动范围有限,深闺、宴会、寺庙。能与我“同死”的,大概率是同一阶层,甚至地位更高的男性。王孙公子?世家才俊?年轻将领?
2. 对象推测:墨渊……他这一世,会不会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某个她能在宴会上惊鸿一瞥,然后莫名其妙就芳心暗许的“贵人”?‘难道是因为脸?还是才华?’她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各种狗血桥段——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卷入皇子夺嫡?还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因为惊才绝艳被权贵看上,引来杀身之祸?
3. 荒诞的破局妄想:一个幼稚却极具诱惑力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我避开所有可能符合条件的年轻男子,不参加任何宴会,不见任何外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个彻底的透明人,是不是就能完美避开这个死亡flag?’
4. 死亡的实感:这就像收到了一张来自命运的病危通知书,期限一年。理智上知道要冷静,但情感上,脑子已经快炸了。‘而且……死到底是什么感觉?会很痛吗?万一是乱刀砍死或者毒发身亡……’光是想象,她就觉得浑身发冷,胃部抽搐。她怕死,更怕疼。
那个“避开所有人”的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让她短暂地松了口气。但很快,更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逆命溯魂”不是让她来苟命的。她是来“经历”注定发生的命运,收集记忆碎片。逃避?恐怕命运会以更离奇的方式找上门。
她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决绝,将那张写满慌乱、推测和幼稚想法的纸,缓缓凑近床头的烛火。
火焰舔舐着粗糙的纸边,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无声飘落。
线索太少,推测也只是自欺欺人。
但至少,她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警惕身边出现的,所有符合“身份高贵”条件的年轻男性。
她低头,握紧了脖颈间的平安扣,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
‘墨渊,’她在心里默念,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这一世,你最好是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千万别是什么惹祸的根苗……不然,我这还没开始的“恋爱”,就先体验“殉情”,也太刺激了点。’
窗外,夜色渐浓,一如她此刻纷乱如麻,却又在混乱中努力寻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