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现在这个位置过马路,有一片用铁皮围起来的工地,还有已经盖好的三层楼房,那里就是她的家……
“你站在厕所的位置往前看,那里有一片儿烂尾楼,那是我家被拆了的地方。我们全村的人以为把房子拆了,给了拆迁款,然后就会有新房子住了,然后没想到盖了三层之后,开发商贷了款跑了。”
“跑了?哪个开发商?建筑公司叫什么名字?知道他们老板叫什么吗?”
他下意识的反应,依旧不像是失忆的人。更像是一个高管,好像要管一管这事儿。
“听你的口气,怎么感觉你能管得了他们呢?”
“呃……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可以告他们嘛!”
“告了呀,横幅也扯了,给法院也递交了请求了,我们也找律师了,但对面的人找不着啊!他也不出庭,也没有代理律师,也联系不上。我们现在要是能看到那个人,肯定得打死他!我估计他也不敢回来了。”
宗延君若有所思,然后轻轻的放下了筷子……
“你要说他没良心吧,给了我们拆迁款,还负责我们这一片儿租房费用。每家每月限额是2000,超过2000的房租要自己承担。”
“那拆迁款给了多少?”
“咱俩现在熟不到那个程度,你要是图我家钱怎么办?”
“呸!我这该死的嘴!我不是故意要问的,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这个拆迁款够不够新房的房款。”
“拆迁款是按人头的,户口本有几个人算几个人。房子是单独赔偿的,我家当时是800平的院子,拆迁换算成400平,正常来说我和我弟每个人分一个200平的房子,但是开发商说了,没有200平的房子。有110的,130的,160的,如果要110的话,可以给4套,但是每一套多出来的10平方我们要补钱,以此类推。”
“如果你们要130平的话,那不是可以分三套?按照你们400平的标准,还少了10平方,他们给你退钱吗?”
“想得美,不退……不过,你的想法跟我们俩是一样的,我们就亏这十平不要了,要三套130的。”
也许经过一晚上的熟络,两个人的话多了起来,夏浅无意识的分享了自己家的事。
“那你在哪儿上班儿啊?”
“从客厅这个位置看过去,东南角有个大院儿。那里原来是个社区小学,现在已经倒闭没人了。我们村儿有个亲戚干了个广告公司,把它租下来了,我就在那儿上班儿。”
“你是广告设计师啊?”
“什么广告设计师?你想多了。我是看机器的。”
“看机器?看什么机器啊?”
“打印机啊,印刷机啊,还有彩绘机啊……”
本来听着很高大上的名字叫广告公司,但是宗延君一句话让夏浅破防了。
“那不是叫印刷厂吗?那你算是个印刷厂工人?”
“哎……你,怎么话到你嘴里变味儿了呢?”
事实上他说的没错,就是印刷厂。
别人设计好了模板,给他们送来,广告真的有很多种——横幅,匾额,立牌,扇子,彩绘,彩页,彩页还分3k、4k、A3、A4……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重复的看机器,然后把每一样按照规格打包,写上客户的名字放好。
所以她回来的时候满身的油墨味儿。
她中午有两个小时下班时间,总体来说工作是很自由的。
早上八点上班,中午十一点回来,下午一点准时上班,晚上六点下班。赶上客户有急需的广告,就加个班儿。
这是很多白领都羡慕不来的作息:一天工作八小时。还不用费力通勤,过个红绿灯就到家了。
“工资……”
“保底4000,有时候能拿6000。”她说6000的时候,人简直要开心的起飞了。
弟弟当兵的时候,她一个人每个月拿五六千块钱的工资,吃饭做饭只花几百块……
公司也会团建,但是她那些老闺蜜们都是五十多的中年妇女。所以,吃的都是路边几十块钱的小摊,买的也是早市上几十块的衣服。
这样的生活她觉得格外的幸福,如果,能搬进宽敞亮堂的大房子,会更幸福。
她吃完饭洗了餐具,坐在沙发上看着远处发呆。
以前的小楼又破又矮,就连窗户都很小——需要踮起脚尖,抬起头看。
“你……没有父母吗?”
夏浅摇摇头。
宗延君就不再问了,这么伤心的话题,只会让别人反感。
下午,夏浅去上班了,宗延君偷偷的登上了自己的一个游戏账号,这个游戏账号只有他最好的朋友姜钰寒知道。
他在游戏账号上给姜钰寒留了言:“晚上你在我车子出事的地方等我,不许跟任何人透露一个字,要不然跟你绝交!”
而此时的姜钰寒,正着急忙慌的在医院“查房”。
庆丰叔去找人的时候他非要跟着去,然后他分了一层楼——没错,这个医院住院部有很多层,于是他成功的分到了住院楼层的其中一层“11”楼。
每个病房都推开瞅一眼,任务量也是很巨大的。
突然收到信息,又看了看急得一头汗的庆丰叔,他最终决定不能背叛兄弟。
“叔,这层没有,我在往上一层。”
“辛苦小二爷了。”
庆丰叔之所以叫他小二爷,是因为他上面有个哥,姜钰松。
他哥那个人是个狠角色。
其实有句话很现实:兄妹将来会是陌生人,姐弟就是天生的仇人,姐妹俩就是大小姐和她的忠实奴仆,如果是兄弟俩,那就是农场主和他的奴隶。
姜钰松和姜钰寒就是农场主和他的奴隶真实写照。
姜钰寒每天在公司晃荡,领着高额的零花钱,整日快乐的像个闲散王爷。
姜钰松每天焦头烂额,黑漆乎乎的忙碌着。
他第一时间反应是要不要告诉自己大哥……
切!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了,怕大哥已经怕到这种程度了吗?
难道不应该是第一时间告诉宗延君的父母吗?
不行,大哥像他的老板,只有兄弟帮他欺上瞒下,最够意思,他眼看着大家都已经急的火烧眉毛了,他还假惺惺的演戏。
他短暂的思考之后,想着哥们儿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于是他决定晚上单刀赴会。
“八点。”他在游戏里第一时间回复了。
宗延君就咧嘴笑笑,还得是兄弟靠谱!
他知道了宗延君不在医院,便开始寻找的很敷衍——演都懒得演了,直接走到头,找个地方坐着歇歇脚。
他下楼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的惬意。
庆丰叔阅人无数,他似乎看出来姜家二少爷神情好像轻松许多,于是就上去问话:“二少爷看起来有些高兴啊!是有什么快乐的事吗?”
“啊?”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我反正是这么想的……每个医院里找完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轻松感。只要没有延君,我就特别开心,说明他没有受伤,对不对?”
要听他这个道理也没错。
于是乎他发现自己不能太开心了,还要假装着深沉悲痛一些,于是一路上连连叹气。
“延君啊,是死是活,你倒是说句话呀!”
“姜二少,这话可有点不吉利了。”庆丰叔不允许他说这么丧气的话。
“我就是向老天祈求嘛!没有别的意思。”
晚上六点下班,夏浅六点十分准时到家,打开锅,开始做晚饭。
弟弟七点下班,回来的路上大概有20多分钟,他回来的时候正好能吃饭。
夏浅在狭窄的厨房里忙碌着,宗延君就站在门外看着。
厨房太小了,两个人进去连转身都很困难。
“干嘛?你不能想偷袭吧?”
“没有,不敢。嗯……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怎么了?”
“等会儿吃完饭你能不能把我拉到我被捡来的地方,我想去那个地方试着找一下回忆,好好想想我是个什么状况……”
“那得让夏深带你去,我不知道从哪儿捡的你。再说了,我跟你单独出去,夏深不放心。”
“那这样,我自己摸索着去行不?但是你俩不能把我关外面,我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想起来,我还得回来呢!”
夏浅同意了,等夏深回来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