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远方吹来,带着荒野特有的冷冽与寂静。
绯鲨醒了,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茫然的环顾四周,好像从未来到过这里。
望着远方那片被光影交织的画境边界,记忆渐渐从灵魂深处苏醒,如涨潮的海水在脑中不断地翻腾。绯鲨痛苦的捂住了头又昏了过去。太多的画面不可能在一瞬间完全消化。
“是一场梦吗?”奥黛丽,芙拉薇娅,玛德蕾娜,甚至施罗德...绯鲨仍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进入画境中的点点滴滴如梦似幻却又触手可及。这感觉是如此的难以描述。
过了许久,绯鲨清醒了过来,头痛感缓和了许多。眺目远处,绯鲨望见星绘正通过星空之门送走了芙拉薇娅。顷刻,星绘转身,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绯鲨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冲着星绘招了招手。
“让你久等了。”没有犹豫,星绘传送到了绯鲨身边。四目交汇,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星绘扑向绯鲨的怀中。晶莹的泪水诉说着一切。
“你醒了。我答应过你,我会感应到你的。”星绘泣不成声。
“嗯。“绯鲨抱着星绘,两个人安稳的坐了下来。
“你变了,绯鲨。看起来变得更强了。”星绘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绯鲨全新的作战服和升级版的齿锋。
“是啊,要感谢奥黛丽。是她帮我找到了曾经的自己。你又是怎么追到这里的?“
星绘讲述了踏入画境后的点点滴,玛德蕾娜和芙拉薇娅对决中的重伤倒地,伴随着姐姐加拉蒂亚灵魂共振进入画境后的彻底觉醒,在追上芙拉薇娅的那一刻,放下了心里对欧泊的芥蒂,把芙拉薇娅简单治疗后送回了欧泊....绯鲨只是静静的听着,脸上的笑容也令星绘感到了一丝丝的心安。
“你知道吗绯鲨,玛德蕾娜的伤太深了,送走他们姐妹之后我一刻都不敢耽搁。我怕芙拉薇娅会毫不留情的杀来置你和奥黛丽于死地。没想到奥黛丽出手竟能毁掉芙拉薇娅一部分的弦序列...话说,奥黛丽呢?“星绘关切的言语滔滔不绝,绯鲨看着她的脸庞,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在问到奥黛丽下落的时候,绯鲨的眼神变得忧伤起来。随后,从背后掏出了一块记忆碎片。
”在这里。我想,既然现在已经没事了,我给你分享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吧。“说罢,绯鲨把手中的记忆碎片对准了身旁的岩石。一道投影缓缓展开,光线越来越清晰,星绘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岩石上那过往的画面。绯鲨和奥黛丽在记忆回廊的摸索,觉醒;迎战芙拉薇娅时奥黛丽那眼花缭乱的刀法;最令星绘感到震撼的,则是她看到了奥黛丽曾经和施罗德关于真实荒野的交谈。
欧泊,欧泊之眼作战会议室。
“你真的想好了?签下这份协议,就不是单纯的荒野开发了。你必须要为欧泊守护住真实荒野的秘密。万一它泄露了,相信我,欧泊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以为我会害怕?你低估我了,施罗德。哪怕真的哪一天我会因为这封协议而被毁掉卡丘身,卡丘的居民们早晚也会知道卡丘世界正在崩溃。格罗夫,甚至整个乌尔比诺,我们会届时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而你施罗德,不过是只图眼前蚊蝇小利的可怜虫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啊奥黛丽,你们家族里反对你掌舵的人也是数不过来呢。我承认你确实有能力把格罗夫家族的力量融为一体,但是我更好奇,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格罗夫家族的盛名,还能有多少?乌尔比诺联盟中的大家族有那么多,我只是觉得你们家族,特别是你,不会辜负我的眼光。所以说,别妄想没用的东西了,老老实实和我合作,我在欧泊每前进一步,都不会让你吃亏的。”
“呵,愚蠢。你总是喜欢用哲学包装你的恐惧。你怕的不是我泄露真相,是你怕我找到你隐藏的真相。”
“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什么拒绝签署协议吗?”
“他没有告诉过我。”
“因为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弦之海的真实结构,看到了‘逆弦化’的痕迹。跟你说一个人吧,梅瑞迪斯,欧泊武器研究部最出色的天才研究员,听说她已经被剪刀手纳入麾下了。她和她的导师是最初发现逆弦化危机的欧泊成员。那会我也是刚加入欧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她当初是如何通过研究发现卡丘世界逆弦化危机的。但是后来,听说她跟高层汇报了逆弦化危机的发生。从那一刻,欧泊的人都清楚,她必须无条件忠诚于欧泊的秩序了。谁知道她后来突然觉醒了某种能力,听说叫....阿卡西之眼?嘛,这东西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她被格式化了记忆。再后来的事情,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所以你才要我签?你希望我成为你与乌尔比诺之间的桥梁?觉得我不会泄露机密,来替你们欧泊维持卡丘世界所谓的正义?”
“你确实可以这么理解。格罗夫家族,甚至整个乌尔比诺联盟,是欧泊在现实世界最重要的盟友。我们维持卡丘世界的现状,你们联盟中也有着想要往更高维度探索的决心。你父亲已经老了,而你……是未来。我需要你站在欧泊这一边。”
“站在你们这一边?你是想让我成为你的政治筹码吧。你以为我会甘心?”
“奥黛丽,不要天真。我完全可以选择让白家来签约的,你不是唯一的选择。有的时候你要明白,身不由己是你我,乃至整个人类最难看透的一件事。就好像我们当初从地球迁往卡拉世界一样。人类的一辈子,最难看透的不过八字:生死、是非、成败、荣辱”
“你在暗示什么?”
“我什么都没暗示。我也没那么多耐心等着你去抉择。签不签,不是你所能决定的。可能我也无法决定,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没有回头的选择,签下开发的协议,做好你守密人的工作吧。有些东西,要靠时间才允许我们每个人慢慢去了解。”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希望你兑现你的承诺。如果让我发现了隐藏的真相,施罗德,我会亲手终结这个谎言。”
奥黛丽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你太像你父亲了。聪明,但不够谨慎。从这一刻起,你就是荒野的一部分了。”施罗德望着奥黛丽离开的背影,内心低语。
窗外,荒野的天空开始泛起异色光芒,仿佛某种意识正在苏醒。协议签署完成,但两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星绘看完了记忆碎片中的所有过往,有些出神。尽管曾经也隶属于欧泊阵营,她未曾想过,欧泊内部原来是如此的黑暗。脚下生活的卡丘世界,因为欧泊的隐瞒,正一步步走向毁灭。
“我准备留在这里,星绘,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守护卡丘世界。”绯鲨轻轻捧起了星绘的脸。
“你真的要留下来?”星绘一怔,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风。
绯鲨点点头,背过身。
“这里才是我该在的地方。”
星绘走上前,站在她身旁,望向同样的方向。
“可你不是一个人。”她说,“你还有我们。”
“我明白。”绯鲨终于转头看向她,眼神温柔却坚定,“但我不能走。真实荒野的秘密,画境的真相,还有……奥黛丽留下的责任。”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
“如果我走了,这里就真的没有人守护了。而且....退一万步说,只有我留在这里,施罗德才不会杀了我。”
星绘沉默了片刻。
“可你一个人,真的能撑下去吗?”
“我不知道。”绯鲨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但至少,我愿意试一试。”
星绘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呢?”
绯鲨看着她,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会感应到我的,不是吗?”
星绘的眼眶微微泛红。
“你总是这样,说什么‘你会感应到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害怕?”
“我当然知道你害怕。”绯鲨的声音柔软下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是不会担心,而是总把担心藏起来,替别人撑起一片天。”
她轻轻抱住星绘,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护在怀里。
“可这一次,我想替你撑起。”
星绘没有挣脱,只是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
“我不怕失去世界,我只怕……失去你。”
绯鲨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你不会失去我。我四次卡丘身的手术都是你亲自主刀,你在给我手术的时候,你还怕过我会因为你的失手而死去吗?你的坚强早已刻进了我的心里。”她轻声说,“我答应你,如果你感应到我出事了,我会坚持着,等着你来救我。”
“无论多远,无论多难。”
“我会来。”星绘终于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我随时都会来。”
她们在荒野上并肩站了很久,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夜。
绯鲨转过身,准备离开。
星绘站在原地,没有挽留。
“绯鲨。”她忽然开口。
绯鲨停下脚步,回头。
“嗯?”
“万一……”星绘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万一,我在画境遇到意外了,你会感应到我吧?”
绯鲨笑了,眼中泛着光。
“我会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她挥了挥手,转身走入荒野深处。
风从她身后吹起,她的背影渐渐模糊,最终融入那片无尽的荒凉。
星绘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低声呢喃:
“没有你的世界,会怎么样?”
她没有答案。
但她知道,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她都会回来找她。
因为——
她答应过。
绯鲨越走越远,跟那荒野上的黄沙和狂风一起,消失在了星绘视野所及的尽头。
“我也该回去了。星空之门,开。”星绘缓缓地站起,疲惫的感觉充满了全身,双手合十走进星空之门,是时候告一段落了。玛德蕾娜,应该醒过来了吧?
绯鲨选择留下来,是为了守护。
星绘选择离开,是为了归来。
她们在真实荒野的尽头分别,却在彼此心中留下了最深的印记。
一个成为画境的守门人,一个踏上归途的旅者。
她们都知道,这不是终点。
而是——
下一次重逢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