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蒙迦德城堡最高处的房间,再次被温暖的炉火和沉寂所笼罩。
血腥与狂热的气息被隔绝在下方的石壁之外,这里只剩下一种年迈狮王休憩般的宁静,以及无处不在的、沉重的往事尘埃。
泽尔克斯安静地站在壁炉旁,看着他的教父。
格林德沃依旧深陷在扶手椅中,异色的双眸凝视着跳跃的火焰,仿佛能从中看到过去的烽火连天。
他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泽尔克斯能感受到那平静外表下涌动的暗流——对于下方刚刚结束的那场集会,对于他所展现出的冷酷与决绝,对于那重现的厉火。
有这么一个教子在身边,格林德沃的状态已经比原着中好很多了。
“干的不错,泽尔。”良久,格林德沃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他缓缓起身走到泽尔克斯身边,异色的双眸望向下方漆黑一片的庭院,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厉火,枪决……你倒是学会了如何混合使用不同的‘工具’来制造震撼。”
他指的是那把手枪。
“必要的手段,教父。”泽尔克斯平静地回答,“时代变了,我们需要新的语言来说服和威慑。”
“新的语言……”格林德沃低声重复,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或许吧。”
格林德沃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你比我想象的……更适应这份角色。甚至比我当年,更早地懂得了‘精准的残酷’的价值。”
他忽然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泽尔克斯。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重复过去的路,教父。”他轻声却坚定地说,“而是为了改变那个……我们都看到的、注定的未来。”
格林德沃终于将目光从夜色中收回,落在泽尔克斯脸上。那双异色瞳在月光下闪烁着莫测的光芒。“改变……需要力量,也需要筹码。你觉得自己积累得足够了吗?”
“正在积累。”泽尔克斯迎着他的目光。
格林德沃审视了他片刻,似乎又接受了他的说法,又将目光转回火焰。“希望如此。记住 ,感情用事是我们这类人最大的奢侈,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话题似乎到此为止。
但泽尔克斯没有离开。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教父,”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却更加清晰,“关于邓布利多……”
炉火噼啪了一声,格林德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我并非要求您做什么。”泽尔克斯谨慎地选择着词汇,“只是……我曾听到一些零碎的传言。这些年,他……并非全无音信。”
格林德沃没有反应,仿佛没听见。
泽尔克斯继续缓缓说道,如同在拆解一个极其精密的魔法装置:“也许……在某些您不愿回顾的时间里,有一些……或许被尘封起来,从未被打开过的东西?”
他顿了顿,看着教父那如同石雕般的侧影,轻声补充道:“战争的车轮正在再次启动,教父。过去的错误,或许有机会以另一种方式弥补?即使只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多了解一些对手的想法,总没有坏处。更何况……是您最了解的他。”
说完,他不再多言。
他知道教父需要绝对的“理由”,而不是情感的驱动。他将查看信件的动机与“战略”、“了解对手”挂钩,这是格林德沃或许能接受的借口。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能听到炉火燃烧的声音,以及窗外阿尔卑斯山永恒的风声。
就在泽尔克斯以为教父不会再回应,准备悄然离开时,格林德沃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动作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
“出去,泽尔。”
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力。
泽尔克斯微微颔首。
“晚安,教父。”
之后便没有丝毫迟疑,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他知道,种子已经播下。
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以及教父自己心中那从未真正熄灭的、复杂难言的余烬。
…
… …
夜深人静。
纽蒙迦德高塔的寒风呼啸着掠过窗户。
格林德沃依旧坐在那张扶手椅里,炉火已经微弱,只剩下暗红的炭火余光,映照着他脸上深刻的、疲惫的纹路。
他的目光,却不再看着火焰,而是落在壁炉旁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矮柜最底层的抽屉上。
那个抽屉,他已经几十年没有打开过。
里面放着什么,他心知肚明。
一些……在他刚被囚禁于此、外界消息还未完全断绝时,由猫头鹰送来,却被他粗暴地、不屑一顾地扔进去的东西。
他甚至懒得用魔法销毁,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不值得他浪费一丝魔力的垃圾。
邓布利多的信。
那个名字在他心中划过,带来一阵陈旧的、几乎麻木的刺痛和一种滔天的、被背叛的愤怒。
但今夜,泽尔克斯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巧妙地刺入了那被厚重铠甲包裹的角落。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了解对手……”
“……您最了解的他……”
该死的小子。
格林德沃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长时间的静止而有些僵硬。
他走到那个矮柜前,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还是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粗暴,猛地拉开了那个积满灰尘的抽屉。
一股陈旧的纸张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躺着几封信。
信封已经微微发黄,上面优雅而熟悉的字体,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甚至懒得去看邮戳日期。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手指几乎要将其捏碎。
他盯着那信封,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或者说,屈服于某种纠缠了他半个世纪的好奇与……别的什么。
他粗暴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同样微黄,上面的字迹清晰而稳定,是那个人的风格。
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盖勒特,
纽蒙迦德很冷吧。听说那里的冬天漫长而严酷。霍格沃茨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让我想起了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个夏天。我们当时规划的蓝图,其中关于家养小精灵权益的部分,我最近做了一些修订,或许你会感兴趣……当然,我知道你大概只会嗤之以鼻。
苹果糖的味道,似乎也和过去不同了。”
格林德沃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下。
信上的内容平淡,甚至有些琐碎,却像一把最精准的匕首,瞬间撬开了时光的缝隙。
戈德里克山谷的阳光、激烈的辩论、少年人狂妄的梦想、还有……那甜蜜而粘牙的苹果糖……
他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仿佛被烫伤一般,将信纸重新塞回到信封中。
他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异色的双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愤怒、怀念、痛苦、讥讽……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切的孤独。
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终于又伸出手,几乎是颤抖地,拿起了抽屉里的第二封信。
…
… …
与此同时,在城堡另一端的房间里。
泽尔克斯沐浴完毕,换上了舒适的睡袍。
高窗外的月光冰冷地洒入,夜影安静地伏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巨大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个斯内普给他的小包裹。
打开,里面是几瓶一模一样的浅蓝色魔药,旁边还有一张极其简洁的羊皮纸,上面是斯内普那熟悉而锐利的字迹,写着精确的剂量和一句简短的警告:“过量会导致意识清醒性瘫痪。”
典型的斯内普风格。
泽尔克斯的指尖拂过冰凉的瓶身,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再次涌动。
他取出一瓶,按照剂量倒入杯中,仰头服下。
药液清凉,带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薄荷的苦涩香气,滑入喉咙,很快,一种温和而强大的平静感便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驱散了精神上的疲惫与紧绷。
他躺到床上,拉好被子。
意识如同被温柔的潮水包裹,缓缓下沉。
这一次,没有冰冷的巷子,没有坠落的身体,没有刺眼的绿光。
他做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霍格沃茨的地窖。
但不是冰冷阴暗的办公室,而是一个……温暖许多的空间。
壁炉里燃烧着真实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混合了旧书和某种特定魔药材料的复杂气息。
斯内普背对着他,站在坩埚前,正在熬制着什么,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而流畅。
他没有说话,但那种专注而稳定的姿态,本身就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然后,斯内普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小杯,里面是某种冒着热气的、颜色温暖的药剂。
“泽尔。”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讽刺或斥责,只是面无表情地、近乎随意地将杯子递给他。
梦里,泽尔克斯接过了杯子。
指尖触碰到的,不是冰冷的玻璃,而是一种温热的、近乎……温暖的触感。
他喝了下去。
味道竟然是甜的,喝完后全身都暖洋洋的,仿佛所有的焦虑和寒冷都被驱散了。
梦里,他们只是那样安静地共处一室,一个熬制药剂,一个安静地等待与陪伴。
就像暴风雨中,一个短暂而坚固的避风港。
泽尔克斯在这一片温暖而安静的梦境里,沉沉睡去,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的弧度。
窗外的月光移动着,照亮了他床边桌上那瓶浅蓝色的魔药,也照亮了他安然沉睡的脸庞。
今夜,他终于在寂静的深夜里,找到了一丝短暂的、截然不同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