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酒吧里一如既往地昏暗嘈杂,但当哈利跟着韦斯莱一家穿过吧台,进入后面那个通往对角巷的封闭小院时,他感觉自己终于从女贞路那令人窒息的牢笼中挣脱了出来,重新呼吸到了属于魔法世界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空气。
尽管这份自由,如今被一层名为“小天狼星布莱克”的阴霾所笼罩。
“他可是神秘人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在弗雷德和乔治跑去佐科笑话店后,罗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压低声音对哈利和赫敏说道,脸上带着混合着恐惧和某种讲述恐怖故事时的兴奋,“听说他炸死了一条街的麻瓜,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用了一个咒语!”
赫敏抱着几本厚厚的新书,闻言皱紧了眉头,不赞同地看了罗恩一眼,似乎觉得他描述得太过于绘声绘色。
“重要的是,他现在逃出来了,而且魔法部认为他可能是冲着哈利来的。”
她转向哈利,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哈利,你今年一定要格外小心。”
哈利点了点头,感觉伤疤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布莱克的名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背叛他父母的人……害死他父母的帮凶……现在要来追杀他?
为什么?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在拥挤的街道上穿行,购买新学期的用品。
在丽痕书店外,他们遇到了海格,他正抱着一大堆关于《神奇动物保护》的书籍,他今年成为了这门课的新教授,现在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但似乎对布莱克越狱的事情知之甚少,或者说,不想多谈。
在对角巷的半天过得飞快,却又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份喜悦——比如买到新的魁地奇望远镜,或者看到弗雷德和乔治最新的恶作剧产品演示——似乎都被背景里那个无声的威胁所侵蚀。
哈利不时会感到脊背发凉,仿佛有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注视着他。
…
… …
与此同时,在奥地利与德国边境附近,泽尔克斯正准备启程返回霍格沃茨。
他原本计划像往常一样,在开学前一两天直接幻影移形到霍格莫德,或者使用更私密的方式。
然而,近日来,一些破碎的、带着冰冷与绝望气息的预知画面,不断干扰着他的思绪。他“看到”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在荒原上疾驰,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车厢内的灯光忽明忽灭,一种刺骨的寒意渗透进来,学生们惊恐地尖叫,某种披着斗篷的、汲取快乐的黑影在走廊上游荡……
摄魂怪。
阿兹卡班的看守。
它们竟然被派来看管霍格沃茨?
还在霍格沃茨特快上面搜捕?
为了搜捕布莱克?
真是荒谬而危险的决定。
他本可以置之不理。
这不过是魔法部愚蠢决策下的一点小混乱,与他何干?
命运的轨迹自有其安排。
但另一个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如果放任这些麻烦滋生,如果有学生,尤其是那些低年级的、心灵脆弱的学生,他们受到严重惊吓甚至伤害,霍格沃茨必然会陷入一片混乱。
医疗翼会人满为患,庞弗雷女士会忙得不可开交,而作为魔药教授和斯莱特林院长的斯内普……
势必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熬制大量的镇定剂和欢欣剂,处理各种后续的安抚与纪律问题。
想到斯内普那本就苍白的脸色可能会因为过度劳累而更加难看,想到他不得不在本就繁重的教学工作之外,再添上这些无谓的琐事和压力……
泽尔克斯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改变主意了。
于是,在开学当天,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出现了一个让许多熟悉他的学生感到意外的身影。
泽尔克斯·康瑞教授,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旅行长袍,银发随意的被风吹着,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正从容不迫地登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
他没有使用教授通常预留的包厢,而是像普通乘客一样,沿着走廊缓步前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一间间坐满了兴奋学生的车厢。
火车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声,缓缓启动,离开伦敦的喧嚣,驶向苏格兰的荒野。
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车厢随着行进轻轻摇晃。
在经过一个包厢时,他听到了一个略显傲慢、拖长了腔调的熟悉声音。
“……我父亲说,魔法部这次真是大惊小怪。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派到霍格沃茨,简直是对我们纯血统巫师的侮辱……”
是德拉科·马尔福。
他正和他的两个跟班——克拉布和高尔,占据着一个宽敞的包厢,对着窗外指指点点。
泽尔克斯的脚步顿了顿。
他想起了西弗勒斯似乎对这个斯莱特林的学生颇为关照,算是他在学院里少数会稍微多看几眼的学生之一。
出于一种爱屋及乌的微妙心理,以及某种更深远的考量,泽尔克斯抬手,轻轻敲了敲敞开的包厢门。
马尔福闻声转过头,看到门口的泽尔克斯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那傲慢的神情迅速收敛,换上了一副符合面对教授时应有的、略显拘谨但依旧带着点家族式骄傲的表情。
“康瑞教授。”
他站起身,克拉布和高尔也笨拙地跟着站了起来。
“不必多礼,马尔福先生。”
泽尔克斯微笑着摆了摆手,目光温和地扫过三个男孩,“我只是恰巧路过。你们在讨论什么?”
马尔福似乎有些意外泽尔克斯会搭话,他斟酌了一下词语,说道:“我只是认为,为了一个逃犯,不应该打扰学生的行程,而且霍格沃茨很安全,不是吗?”
他试图模仿他父亲卢修斯·马尔福那种圆滑而带有批判性的语调。
泽尔克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霍格沃茨自然是安全的,毕竟有邓布利多校长在。”
他并没有评价对错,转而问道,“暑假过得如何?想必马尔福先生对你新学年的表现有所期待?”
提到父亲,马尔福的背脊挺直了些。
“父亲希望我在所有科目上都能保持优秀,尤其是魔药学和黑魔法防御术。”
他顿了顿,似乎想展现自己的见识,“他认为,扎实的实力才是纯血统巫师立足的根本。”
“很中肯的建议。”
泽尔克斯点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他随意地与马尔福聊了几句关于课程和魁地奇的话题,态度平易近人,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这让马尔福既感到受宠若惊,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位以神秘和博学着称的教授为何会突然对他青眼有加。
短暂的交谈后,泽尔克斯便礼貌地告辞,没有多做停留。
他选择了离马尔福包厢不远的一个空车厢,独自坐了下来。
车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泽尔克斯靠在舒适的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变得荒凉的景色,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他回想起了那些关于未来的、更加破碎和遥远的预言碎片。
在那些碎片中,他似乎瞥见过德拉科·马尔福的身影,但那身影不再是在霍格沃茨趾高气扬的小少爷,而是被笼罩在一片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黑暗之中,充满了恐惧、挣扎和……被迫承担的痛苦。
与那个人……貌似联系在一起……
一个食死徒家,被宠坏、有些傲慢,但本质上还未完全被染黑的孩子,最终会走上那样一条道路吗?
泽尔克斯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他并非悲天悯人的圣人,但对于那些可能被卷入命运洪流、最终成为牺牲品的灵魂,尤其是与西弗勒斯有所关联的,他并不介意在力所能及、且不干扰大局的情况下,轻轻拨动一下命运的丝线。
“也许……”
他低声自语,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与怜悯交织的复杂光芒,“有机会的话,可以不要让这孩子陷入那种无法回头的痛苦中。毕竟,看着一个还有点趣味的灵魂被彻底摧毁,也是一件……颇为无趣的事情。”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玩味和一丝冷酷的弧度。
这并非纯粹的善意,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对棋盘上一枚可能有用、也可能过早被弃掉的棋子,产生的一点点……调整的兴趣。
列车继续向北行驶,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积聚起厚重的、铅灰色的云层。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也在悄然下降。
泽尔克斯能感觉到,那股来自预知中的冰冷与绝望,正在逐渐靠近。
他静静地坐着,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注定到来的风暴,以及……他选择介入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