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钥匙那扭曲空间的金光骤然撕裂迷宫上方的夜幕,将哈利·波特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般抛回魁地奇球场中央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奖杯在地上滚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哈利用尽最后力气喊出的那句“他回来了!伏地魔回来了!”。
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球场上炸开,瞬间击碎了所有残存的庆祝幻想。
欢呼声卡在了成千上万的喉咙里,转化为倒抽冷气与压抑的尖叫。
哈利瘫软在地,手臂上那道被虫尾巴割开的伤口汩汩流淌着鲜血,在绿茵场上晕开刺目的暗红。
人群如同被惊扰的蜂巢,瞬间失控地涌下看台。
惊恐、疑惑、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第一个冲到哈利身边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位平日总是温和从容的校长,此刻瘦削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
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扶起哈利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半月形眼镜后的蓝色眼眸不再是智慧的深邃,而是燃烧着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
然而,他的声音却奇迹般地保持着令人心安的沉稳:
“哈利,”他低声呼唤,声音清晰地传入哈利嗡嗡作响的耳朵,“看着我,孩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但哈利已经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剧烈的疼痛、极度的恐惧以及门钥匙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彻底击垮了他。他只能在邓布利多的臂弯里发出破碎的呜咽,苍白的嘴唇不断颤抖着重复那几个令人胆寒的词。
“伏地魔……他回来了……墓地……食死徒……虫尾巴……让他复活了……”
麦格教授紧跟着冲了过来,她用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失声惊呼。
看着哈利惨白的脸和不断流血的伤口,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焦急与心痛溢于言表。
斯内普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邓布利多身侧,身后跟着泽尔克斯。
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浓重的乌云,那双总是充满讥讽与冷漠的黑眸,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波特受伤本能的嫌恶,有对当前混乱局面的极度不耐,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被证实了最坏预感的、沉重的冰冷,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针对哈利此刻状态的紧绷。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哈利流血的手臂,又落在那狰狞的伤疤上,眼神锐利如刀。
赛场彻底陷入了混乱。
窃窃私语变成了惊恐的议论,有人开始哭泣,有人满脸茫然与恐惧,不敢相信哈利带来的消息。
就在邓布利多试图用更温和的方式让哈利平静下来,以便获取更多信息时,一个粗嘎的声音强行插了进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僵持。
“让开!让开!波特!跟我来!”
“疯眼汉穆迪”一瘸一拐地、却异常粗暴地挤开围拢的人群,那只魔眼在眼眶里疯狂地转动着,扫视着周围每一张惊恐的脸。
他不由分说地伸出粗壮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哈利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哈利从邓布利多的扶持中硬生生拽出来。
“这里太乱了!不安全!”
穆迪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焦躁和不容置疑,“波特需要立刻接受询问!我知道该怎么让他开口!跟我来,邓布利多,详情稍后向你汇报!”
他根本不给邓布利多和其他教授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踉踉跄跄、头晕目眩的哈利,强行脱离了中心场地的人群,朝着城堡门厅的方向快速离去。
哈利只感觉天旋地转,手臂被攥得生疼,根本无力反抗。
斯内普的眉头死死拧紧,他上前一步,似乎想阻止,但邓布利多微微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老校长看着穆迪匆忙离去的背影,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得可怕,里面没有信任,只有冰冷的审视。
假穆迪一路拉着哈利,穿过空旷而回响着他们脚步声的门厅,径直冲向他那间位于二楼的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
他一脚踢开房门,将哈利粗暴地按在一张坚硬的木椅上。
哈利虚弱地喘息着,视线模糊,胃里还在因为门钥匙和之前的惊吓而翻腾不止。
假穆迪反手锁上门,动作迅捷地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个弧形的酒瓶,倒出里面一种黏稠的、色泽诡异的液体,不由分说地递到哈利嘴边。
“喝下去!”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诡异的兴奋,“会让你好受点!”
哈利下意识地抗拒,但那液体已经被强行灌入了喉咙。
一股极其辛辣的味道瞬间炸开,如同燃烧的胡椒混合着某种腐烂植物的气息,灼烧着他的食道和胃部,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
然而,这极度的不适感,反而奇异地将他的意识从浑噩的边缘强行拉扯回了一些。
他抬起模糊的泪眼,看向面前的“穆迪”。只见对方的脸异常苍白,甚至有些扭曲,那只正常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里面闪烁的不是关切,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灼热的光芒。
“奖杯……是个门钥匙,对不对?”
假穆迪率先开口,歪斜的嘴角勾起一抹古怪而狰狞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打造的艺术品。
哈利虚弱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对方。
“很好!很好!”假穆迪低笑起来,声音沙哑而得意,“那么,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波特!”
他向前倾身,魔眼死死盯着哈利,仿佛要将他吞噬。
“是我!把你的名字投进了火焰杯!是我!吓走了那些可能阻碍你的对手!是我!怂恿那个傻大个海格让你提前看了火龙!是我!指使那个家养小精灵多比给你送去了鳃囊草!甚至就在刚才的迷宫里!是我击昏了那个法国女孩!是我对克鲁姆念了夺魂咒,让他去对付迪戈里!”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充满了病态的狂喜。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赢!让你成为那个触碰奖杯的人!让你被门钥匙带到……黑魔王面前!”
哈利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信任、甚至有些敬畏的“教授”。
“为……为什么?”哈利艰难地吐出疑问。
“为什么?”假穆迪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问题,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因为黑魔王需要你!需要你的血来完成他的复活大业!而我!小巴蒂·克劳奇!将是他最忠诚、最有用的仆人!是我为他铺平了道路!是我将他最渴望的敌人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疯狂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而现在……现在!”他猛地举起魔杖,直指哈利的眉心,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我要完成最后一步!我要亲手杀了你,波特!就在此时,此地!为我主人的回归,献上最完美的祭礼!就像我当年……愉快地解决掉我那愚蠢、碍事、令人失望的父亲一样!”
他眼底的疯狂达到了顶点,魔杖尖端开始凝聚起不祥的光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昏昏倒地!”
一道远比假穆迪手中酝酿的光芒更加耀眼、更加凌厉的红色咒语,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假穆迪的后背!
办公室的房门在那道咒语到来的瞬间就被强大的魔力余波炸成了碎片!
阿不思·邓布利多、米勒娃·麦格和西弗勒斯·斯内普如同三尊代表着绝对力量与威严的神只,同时出现在门口!
邓布利多站在最前方,他周身散发出的魔力波动如同实质的怒涛,令人窒息。
他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往日的慈祥,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冰冷的、足以冻结一切的愤怒。他的魔杖平举着,杖尖还残留着方才那道昏迷咒的细微火星。
“那不是阿拉斯托·穆迪。”
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审判般的重量,“真正的穆迪,绝不会在哈利最需要保护和安抚的时候,强行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冰铸的利剑,扫过地上脸朝下、一动不动昏迷过去的冒充者。
邓布利多没有片刻迟疑,他大步上前,蹲下身,动作利落地从假穆迪的长袍内袋里搜出了一串形状各异的钥匙。
他拿着钥匙,径直走向办公室墙角那个有着七把锁、看起来坚固无比的魔法箱子。
麦格教授和斯内普紧随其后,魔杖警惕地指着地上的冒充者,同时也紧张地注视着邓布利多的动作。
哈利瘫在椅子上,心脏狂跳,几乎要挣脱胸腔。
他看着邓布利多将钥匙一把接一把地插入箱子的锁孔,依次转动。
咔哒。
第一把锁打开,箱子里是几本厚重的咒语书。
咔哒。
第二把锁打开,里面是一些嗡嗡作响的窥镜。
咔哒。
第三把锁,一件银光闪闪的隐形衣。
……
直到邓布利多将第七把,也是最后一把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箱盖应声弹开。
哈利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箱子内部深达三米!
而在那昏暗的箱底,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他花白的头发被剪得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定期取走用于配制复方汤剂),标志性的木腿和那只不停转动的魔眼都不翼而飞,只剩下空洞的眼窝和残肢。
他浑身肮脏,在夺魂咒的长期控制下陷入一种虚弱而昏沉的状态,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正是真正的阿拉斯托·穆迪!
邓布利多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他默默地将从假穆迪身上脱下的旅行斗篷扔了下去,盖住了真穆迪瑟瑟发抖的身体。
然后,斯内普拿起办公桌上那个刚才被假穆迪使用的弧形酒瓶,打开瓶塞,将里面剩余的黏稠液体倒在桌上。
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复方汤剂。”斯内普冷冷地宣布,目光转向地上昏迷的冒充者,“他需要不断地取用真穆迪的头发,才能维持这令人作呕的伪装,整整一个学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地上那个“穆迪”的脸开始发生可怕的变化。
皮肤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扭曲、剥落,五官移位,身形也在微微收缩。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一张年轻得多、却也狰狞疯狂得多的脸,暴露在了灯光下——小巴蒂·克劳奇!
那个本该死在阿兹卡班、却被他母亲用生命替换出来的、狂热的食死徒!
这场潜伏在霍格沃茨心脏,利用最受信任的傲罗身份,精心策划、执行了整整一年的惊天阴谋,终于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与正义的雷霆一击下,被彻底撕开了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真穆迪在箱底无意识的呻吟,以及哈利无法控制的、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声。
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真相的重量,压得每一个人都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