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彻底空了下来。
走廊里回荡着前所未有的寂静,只有皮皮鬼偶尔在远处弄出点动静。
地窖更是如同与世隔绝的冰窟。
阴冷、寂静,只剩下魔药材料缓慢发酵或结晶的细微声响。
斯内普批改完了最后一批论文,将它们像处理垃圾一样扔进角落。
世界清静了,但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空洞。
没有了学生的愚蠢吵闹,没有了同事的无聊寒暄,也没有了……那家伙时不时的、带着笑意的“骚扰”。
他试图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不受控制的分心让他极度恼怒。
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泽尔克斯留下的那本笔记。
里面的内容确实精妙绝伦,甚至可以说是疯狂大胆,为他打开了好几扇新世界的大门。他沉迷其中,废寝忘食地验证、推算。
直到有一天,他在翻阅笔记某一页的角落时,发现了一行极其细微的、用另一种墨水写下的蝇头小字。
那是一种关于如何中和某种稀有毒液副作用的极其冷门的小技巧,巧妙地嵌在一个复杂的方程式旁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个小技巧,恰好解决了斯内普前段时间一次失败实验留下的、一个一直未能完美解决的隐患。
斯内普的手指停在那行小字上,久久没有移动。
这不是笔记的核心内容,更像是一个随手添上的、基于对他研究习惯极度了解才能做出的补充提示。
泽尔克斯……他不仅仅是在分享知识。
他是在真正地、细致入微地观察他,了解他,记住他遇到的每一个困境,然后以一种极其隐晦、不邀功的方式,将解决方案轻轻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种认知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他心中某道冰墙。
远比任何直白的关怀更让他感到震撼和……无所适从。
他合上笔记,靠在椅背上,地窖的冰冷空气仿佛也无法降低他脸上忽然涌起的燥热。
他环顾着这间空旷、冰冷、除了魔药别无他物的办公室,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
而那个白发蓝眼、总是带着可恶笑容、心思深沉却又对他……好得过分的人,像一道强光,在他这片寂寥的黑暗里投下了过于鲜明的印记,让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平静”。
他烦躁地站起身,踱步到储藏柜前,下意识地拿出了泽尔克斯之前“顺手”塞给他的那盒龙息沉香木。
鬼使神差地,他捏了一小撮,放入香炉点燃。
一缕极淡的、带着奇异暖意的馨香缓缓弥漫开来,逐渐驱散了地窖惯有的阴冷和魔药气味,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宁静。
斯内普看着那袅袅青烟,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最普通的羊皮纸,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却悬停了很久。
最后,他极其僵硬地、几乎是用力地写下了一行字,仿佛每个字母都在跟他的自尊心做斗争:
“关于笔记第47页的逆流稳定公式,第三变量取值依据为何?”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句硬邦邦的、纯粹的学术询问。
但他知道,这已经是他这种性格的人,所能做出的、最接近于“回应”和“联系”的举动了。
他将字条卷起,叫来一只神情倨傲的学校猫头鹰,沉默地将纸条系在它的腿上,指明了送往奥地利泽尔克斯自己的家的方向(不是纽蒙迦德,而是泽尔克斯自己名下的一个房产)。
看着猫头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光晕中,斯内普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地窖里,唯有那缕沉香木的暖香,依旧静静地盘旋、弥漫,无声地诉说着某些悄然改变的东西。
…
… …
纽蒙迦德城堡高耸于苍茫山巅,其冰冷严峻的石壁与霍格沃茨的古老温馨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凝滞的魔法威压和历史重量。
泽尔克斯·埃文斯重返此地,如同游鱼归海,既是回归庇护所,也是重回另一个权力与谋划的中心。
他与他教父格林德沃的会面在一间可以俯瞰连绵群山的书房进行。
壁炉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魔法火焰,驱散着山间的寒意。
格林德沃看起来比前一阵在双面镜中胖了些许也面色红润了些,那双异色瞳中的锐利与活力却丝毫未减,仿佛囚禁在纽蒙迦德里他那颗依旧燃烧着野心与智慧的大脑没有丝毫影响。
这大概有些邓布利多的功劳。
“过来,小泽尔。”
格林德沃慵懒地靠在扶手椅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椅背,打量着眼前的教子。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解剖刀,似乎能轻易剥开任何伪装。
泽尔克斯坐在他对面,姿态放松却依旧保持着敬意,他递上几份关于英国魔法界最新动向,尤其是伏地魔残魂动向及魔法部反应的报告,语气平静。
“教父,您气色变好了些。霍格沃茨倒是提供了不少……有趣的观察样本。尤其是关于恐惧、偏见与权力是如何在最古老的堡垒中滋生和运作的。”
格林德沃快速浏览着报告,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汤姆·里德尔……他总是如此急躁且缺乏美感。纯粹的恐怖统治?太过低级乏味。”
他放下报告,目光重新聚焦在泽尔克斯身上,变得更深邃,“那么,你呢,我的孩子?除了‘观察’,在霍格沃茨还收获了些什么?比如……某些特别……‘人际关系’?”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异色瞳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泽尔克斯与斯内普之间不寻常的互动,显然并未完全逃过这位即便被困囚笼依旧掌控着庞大信息网的初代黑魔王的耳目。
泽尔克斯的心微微一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
“人际关系总是复杂的,尤其是在间谍与阴谋交织的地方。不过,确实遇到了一些……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学术层面,却又没有完全否认。
格林德沃发出低沉的笑声,仿佛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却没有继续深究。
“课题……很好。保持你的好奇心和……专注力。”
他意味深长地说,“但要记住,过于炽热的火焰,既能温暖人,也最容易灼伤自己,甚至……打乱全盘计划。”
这是一种警告,却也带着一丝默许。
他或许乐见教子拥有更丰富的情感体验,只要这不影响最终的大局。
“我明白,教父。”
泽尔克斯垂下眼帘,恭敬地回答。
格林德沃的默许让他心下稍安,但那句关于“灼伤”的警告也同样在他心中敲响了警钟。
接下来的日子,泽尔克斯并未沉浸在个人情感中。
他迅速切换模式,投入到了格林德沃庞大势力的幕后梳理与革新之中。
他首先着手的是信息与观念的变革。
通过格林德沃残留的、依旧高效运转的秘密网络,老圣徒的忠诚远超外界想象,泽尔克斯开始有计划地向他们控制的地区,主要是欧洲大陆的一些隐秘巫师聚落和纯血家族,输送经过筛选的信息。
这些信息并非直接宣传麻瓜优越论,而是客观地、甚至略带警示性地展示近几十年来麻瓜科技爆炸式的发展、其战争兵器的毁灭性力量、以及他们日益精细的社会组织模式。
他让人撰写分析报告,指出魔法界的固步自封和妄自尊大是何等危险;
组织翻译麻瓜的科技期刊和历史文献,当然是秘密进行;
甚至通过某些特殊渠道,弄来了一些麻瓜的科技产品进行展示。
其核心目的,就是打破“魔法界远远领先麻瓜”的陈旧幻觉,在圣徒内部及其影响范围内营造一种危机感和变革的紧迫感。
这一切都在“为了更好地理解潜在威胁,维护巫师生存空间”的务实口号下悄然进行,阻力远比想象中小。
这些改革措施的背后推手一直是泽尔克斯,但他从不露面。
所有指令都通过加密渠道下达,由他精心培养和筛选的核心团队执行。
这个核心团队,正是以凯尔·泰格为首的十二人小组——“渡鸦”。
他们中有的擅长战斗与威慑,有的精于情报与渗透,有的则是经济与魔法道具方面的奇才,个个实力强大,且因各种原因对格林德沃的理念,或对其继承者泽尔克斯的个人能力与魅力报以绝对忠诚。
泽尔克斯不在期间,正是他们协调着散布各处的新老圣徒,维持着这个隐形帝国的运转。
在处理完内部事务后,泽尔克斯将目光投向了英国——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需要资金,需要据点,更需要一个能够正大光明收集情报、施加影响的前哨。
于是,在对角巷这个英国魔法界的商业中心,几家新店铺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一家名为“秘银之心”的炼金物品店,出售的防御性首饰、魔法道具和炼金器皿不仅设计精美,而且效果卓越,价格却比隔壁的“魔法道具店”公道至少两成。
另一家是魔药坊,提供的各类常规魔药和少数稀有药剂,纯度更高、药效更稳定,价格同样极具竞争力,甚至偶尔会出售一些连斯拉格&吉格斯药房都缺货的冷门药材。
这两家店的店主都是面目模糊、不爱交际的生面孔,实则是“渡鸦”中擅长商业的成员伪装,货源神秘,但产品质量无可挑剔。
很快就在学生和普通巫师中间赢得了极好的口碑,生意火爆。
这无疑触动了某些传统纯血家族的利益链条。
尤其是那些依靠垄断某些炼金材料或魔药配方牟利的家族,他们的店铺生意一落千丈。
起初是试探性的骚扰,比如购买大量商品然后恶意退货,或者在店门口散布谣言。
但“秘银之心”和魔药店铺的应对强硬而高效,所有退货严格按规矩检查,谣言则会被更权威的证明,例如《预言家日报》上匿名专家的评测文章,被迅速粉碎。
接着,威胁升级了。
几个来自极端纯血家族的打手在一个夜晚试图闯入“秘银之心”进行打砸,但他们甚至连门都没能撬开,就被店铺外围强大的防御魔法无声无息地放倒,第二天清晨被发现赤条条地挂在对角巷入口的拱门上,身上用不会褪色的魔法墨水写着“小偷与懦夫”。
这引起了更大的波澜。
一些家族开始动用政治资源,试图让魔法部出面以“不正当竞争”或“安全隐患”为由查封店铺。
然而,他们递交的报告如同石沉大海,相关部门的官员不是突然出差就是语焉不详地表示“证据不足”。
最后,当冈特家族旁系的一位负责药材生意的成员,在自家庄园的晚宴上,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精准无比的杀戮咒绿光击中身亡,而凶手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后,恐慌达到了顶点。
没有证据指向那两家新店。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是警告,最直接、最血腥的警告。
来自那两家店铺背后深不可测的靠山。
“渡鸦”的杀戮小队出手了。
干净利落,无声无息,如同真正的幽影。
他们用最纯粹的力量和恐惧,将对角巷的新秩序烙印在了所有心怀不轨者的灵魂深处。
从此,再无人敢明面上挑战这两家店铺,哪怕这两家店铺抢走了很多的生意。
它们的生意愈发兴隆,成为了对角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为泽尔克斯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加隆和情报。
而它们背后那神秘而恐怖的靠山,也成为了伦敦魔法界高层私下谈论时,一则令人不安却又无法证实的传说。
泽尔克斯在纽蒙迦德的书房里,通过水晶球看着对角巷发生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必要的力量和恐惧,是打破旧秩序时必须使用的工具。
他深谙此道。
他放下水晶球,目光转向窗外苍茫的景色。霍格沃茨、地窖、那双总是隐藏着痛苦与骄傲的黑眼睛……遥远的距离并未冲淡那份悸动,反而让某些决定变得更加清晰。
他拿起羽毛笔,开始给斯内普回信,是小黑给他带过来的,关于那个逆流稳定公式的取值依据,他需要写得极其详细且有说服力。
这不仅仅是一个学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