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依旧笼罩在密室传闻的阴云下,但地窖深处,却仿佛自成一方微妙而缓慢变化的小天地。
泽尔克斯的“蹭地方”行为已彻底常态化,甚至到了斯内普偶尔会因为地窖过于安静而下意识瞥向那个角落,确认某人是否还在的程度。
黯的影子分身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前来“面壁站岗”,斯内普也从最初的极度不适,变成了勉强可以忽略那个巨大的、毛茸茸的、对着墙壁的背影。
他甚至开始习惯在熬制某些特别复杂、需要绝对精准的魔药时,泽尔克斯就安静地待在附近。
那种全神贯注的陪伴,无形中成为一种奇特的定心丸。
关系的拉近,往往始于无数个微不足道的细节累积。
变化发生得悄无声息,却又清晰可见。
一次,斯内普正试图将一种极其粘稠、且对温度变化极度敏感的胶质物倒入特定形状的模具中。
这个过程需要稳定的手腕和精准的角度,稍有偏差就会前功尽弃。
他的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酸,就在倒入最关键的时刻,手腕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他心头一紧,以为要失败的瞬间,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轻轻覆上了他握着容器的手背,极其稳定地托住了他的手腕,辅助他完成了最后一点倾倒动作。
是泽尔克斯。
他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身边。
“专心点,西弗勒斯。”
泽尔克斯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斯内普几乎是下意识地照做,另一只手迅速挥动魔杖,一个小型的急速冷冻咒精准地作用于模具之上。
胶质物完美定型,没有产生任何气泡或变形。
成功了。
直到这时,斯内普才猛地意识到两人的手还叠在一起。
泽尔克斯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似乎能感受到其下脉搏沉稳的跳动。
而自己的手背,正被这份温暖紧紧覆盖着。
一股奇异的热流瞬间从接触点窜上,直冲头顶。
斯内普的身体猛地僵住,心跳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加速起来。
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抽回手,动作大到差点打翻旁边的一瓶犰狳胆汁。
“……多管闲事!”
他厉声喝道,试图用愤怒掩盖瞬间的慌乱,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泽尔克斯,黑袍因急促的动作而剧烈翻滚。
但他那迅速泛红、并一直蔓延到脖颈的皮肤,却暴露了他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泽尔克斯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手背微凉的触感和那一瞬间的颤抖。
他没有因为斯内普的呵斥而退缩,蓝眼睛反而亮得惊人。
斯内普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要好得多。
没有立刻发射恶咒,没有咆哮着让他滚出去,只是……躲开了。
像一只被突然触碰而受惊、竖起皮毛却又没有立刻伸爪攻击的黑猫。
“抱歉,”
泽尔克斯从善如流地道歉,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歉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你好像需要一点小小的稳定支持,下次我会先问。”
“没有下次!”
斯内普背对着他,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缺乏以往的冰冷力度。
那次之后,某种无形的壁垒似乎被打破了。
泽尔克斯的靠近变得更加自然,偶尔的、看似无意的肢体接触也开始增多。
有时是递过一本厚重的古籍时,指尖短暂的相触。
斯内普会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书差点掉在地上,却只是抿紧嘴唇瞪他一眼,不再咆哮。
有时是泽尔克斯站在他身后看他处理材料,靠得近了些,呼吸几乎拂过他耳后的发丝。
斯内普的后背会瞬间绷紧,搅拌的动作变得僵硬,却罕见地没有立刻呵斥他离开,只是不自在地微微偏开头,露出更加泛红的耳根。
有时是深夜两人都略显疲惫时,泽尔克斯将一杯提神的热饮,当然,不再是味道刺激的药茶,而是某种带着淡淡果香和薄荷味的魔药饮料,轻轻的放在他手边。
斯内普会沉默地瞪那杯子几秒,然后极其快速地拿起来喝掉,仿佛在进行什么非法交易,却从未再将其倒掉。
泽尔克斯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他看向斯内普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以往的欣赏、算计和耐心依旧存在,但如今,更多了一种几乎无法掩饰的、越来越炽热的专注与……渴望。
那目光不再总是带着轻松的笑意,而是常常变得深邃,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海,紧紧追随着斯内普的身影。
当斯内普专注于魔药时,泽尔克斯会放下手中的书,毫不避讳地、长时间地凝视着他——看他紧蹙的眉头,看他苍白的侧脸,看他修长而灵活的手指,看他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薄唇。
那目光太过直接,太过滚烫,即使背对着,斯内普也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让他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心跳总是失控地加速,一种混合着窘迫、慌乱和一丝隐秘悸动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他试图用更恶毒的语言来驱散这种令人不安的氛围。
“如果你那双眼睛闲着没事做,泽尔克斯,我不介意给你一瓶蛙卵让你数清楚个数!”
“你的目光像苍蝇一样令人厌烦!就不能安分一会儿吗?”
然而,这些以往足以让任何人退避三舍的毒液,此刻却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
泽尔克斯非但不生气,反而有时会低低地笑出声,然后用一种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带着纵容和愉悦的语气回应。
“抱歉,但有些风景比任何书籍都值得专注。”
或者是“我只是在欣赏魔药大师工作的艺术性,这难道也违反校规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办法。
骂不走,赶不动,对方的脸皮厚度和对他毒液的免疫力似乎与日俱增。
而他自己的防御,却在对方那种持之以恒的、混合着学术交流、细心关怀和越发炽热目光的攻势下,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他甚至开始可耻地……习惯了这种注视。
偶尔在泽尔克斯暂时移开目光时,他还会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失落?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恐慌。
又是一个深夜,地窖里只有坩埚咕嘟冒泡的声音和两人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泽尔克斯再次抬起头,目光落在斯内普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截白皙的后颈上。
那里的皮肤因为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异常苍白,在黑发的映衬下,有种脆弱的易碎感。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几乎化为实质。
斯内普搅拌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他猛地抬起头,黑眼睛里翻滚着复杂难明的情绪,窘迫、恼怒,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恶毒的话,但最终却只是吐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别……别那么看着我。”
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请求意味。
泽尔克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着斯内普那难得一见的、近乎脆弱的表情,看着他那双总是充满防御和愤怒的黑眼睛里此刻流露出的无措,那股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炽热情感几乎要决堤而出。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却变得更加温柔而深邃。
他极轻地、几乎如同叹息般说道:“抱歉,西弗勒斯,但我恐怕……做不到。”
他顿了顿,看着对方骤然睁大的眼睛,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而真诚。
“当你沉浸在魔药的世界里时,你整个人都在发光。这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重击,彻底击溃了斯内普残存的防御。
他的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他猛地低下头,几乎将脸埋进坩埚升腾的蒸汽里,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材料往锅里扔,他现在只想找个东西挡住自己滚烫的脸。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他语无伦次地低声咒骂着,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泽尔克斯没有再逼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难得的慌乱,蓝眼睛里的光芒温柔得能将最坚硬的冰都融化。
他知道,他又前进了一大步。
那只面壁的黯分身,似乎感应到身后气氛的剧烈变化,耳朵困惑地转动了几下,但还是牢记命令,没有回头。
地窖里,只剩下某人失控的心跳声,和另一人温柔而炽热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