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尾巷的夏日时光,在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与日渐深厚的依恋中,悄然滑向尾声。
霍格沃茨新学年的阴影,连同外部世界愈发紧绷的弦,如同渐渐缩短的白昼,预示着宁静假期即将结束。
这天清晨,泽尔克斯站在卧室的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灰蒙蒙的街道,将几件简单的行李收入施加了无痕伸展咒的手提箱。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但斯内普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属于外界的牵引力,已经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
斯内普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扶手椅上,手中拿着一本魔药期刊,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他知道泽尔克斯的身份远不止霍格沃茨的教授,他有他自己的事情和职责,那片战场,目前还不属于他西弗勒斯·斯内普。
泽尔克斯收拾妥当,走到斯内普面前。
他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调笑或慵懒,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种温和的、近乎郑重的神色。
“我需要回一趟……我教父那里。”
他斟酌着用词,避开一些敏感的名字与词汇,“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谈谈。”
尤其是关于伏地魔复活在即,以及邓布利多命运的沉重话题。
斯内普抬起黑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泽尔克斯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水晶瓶,里面是斯内普之前给他的、专门用于缓解预言后遗症的强效镇静剂。
瓶子里的液体只剩下半瓶。
“这个,”泽尔克斯晃了晃水晶瓶,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带着点依赖的弧度,“我带走了。放心,效果很好……我会没事的。”
尤其是在那些无法安眠、又被沉重未来压迫的夜晚,这魔药曾给他带来过难得的安宁。
斯内普的目光在那半瓶魔药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
“剂量自己掌握,过量会导致精神麻木,影响你的判断力。”
“明白,魔药大师。”
泽尔克斯从善如流地点头,将水晶瓶小心收好。
然后,他又拿出了另一样东西——一面看起来朴实无华、边缘却雕刻着细密古代魔文的双面镜,与他用来和格林德沃通讯的那面有些相似,但魔力波动更加温和内敛。
他将这面镜子递向斯内普。
“这个你留着。”
泽尔克斯的声音放轻了些,“如果我那边……信号不太稳定,或者你有什么……”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需要找我的时候,可以用这个。加密频道,只有我们两个能接通。”
这不是询问,而是给予。
给予斯内普一个直接联系他的渠道,一个在他离开后,依然能维系彼此联系的纽带。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笨拙的、属于泽尔克斯式的牵挂。
斯内普看着那面双面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厌恶这种仿佛被“拴住”的感觉,但内心深处,某种陌生的、对于“失去联系”的隐忧,让他没有立刻拒绝。
他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镜子。
镜面触手温凉,带着泽尔克斯指尖残留的一丝暖意。
“我希望不会有需要使用它的时候。
”斯内普将镜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语气硬邦邦的,“毕竟,我假设你的‘教父’并非住在与世隔绝、连普通猫头鹰都无法抵达的荒原。”
泽尔克斯低笑了一声,没有在意他的刻薄。
他俯下身,在斯内普来得及反应之前,快速地、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惜,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短暂的吻。
“我会尽快回来。”
他低声说,呼吸拂过斯内普的唇角。
斯内普沉默着,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推开。
直到泽尔克斯直起身,提起手提箱,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形一晃,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幻影移形离开了蜘蛛尾巷。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斯内普一人,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雪松冷冽气息。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很久,才缓缓伸出手,拿起茶几上那面双面镜,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冰凉的魔文。
窗外,蜘蛛尾巷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仿佛那个银发男人从未出现过。
…
… …
纽蒙迦德城堡,即使是在夏日,也弥漫着一股终年不化的阴冷与孤寂。
高塔囚室外的风声,如同无数冤魂的哀嚎,永无止境。
泽尔克斯的身影出现在囚室门口,守卫的巫师无声地行礼后退下。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刻满禁锢魔文的铁门,走了进去。
与外界想象的肮脏破败不同,这间囚室内部虽然简陋,却异常整洁。
石壁上甚至挂着几幅描绘着抽象魔法构型的画卷,为这死寂的空间增添了一丝诡异的生机。
格林德沃背对着门口,站在那扇唯一的、狭窄的窗户前,望着外面连绵的、被云雾笼罩的黑色山脉。
他依旧是那副利落的短发造型,身姿挺拔,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泽尔克斯身上,锐利的蓝眸如同探照灯,上下扫视了他一遍,仿佛在评估他这段时间的状态。
“看来蜘蛛尾巷的‘水土’,还算不错。”
格林德沃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听不出喜怒的调侃。
他显然注意到了泽尔克斯眉宇间比离开时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泽尔克斯没有接这个话茬,他将手提箱放在墙角,走到桌前,为自己和格林德沃各倒了一杯已经做好的热茶。
“形势比我们预想的要快。”
泽尔克斯直接切入正题,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力量恢复速度超出预期,爪牙也开始活跃。霍格沃茨下个学期,不会平静。”
格林德沃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意料之中。混乱是阶梯,也是坟墓。关键在于,谁能在混乱中看清方向,并牢牢抓住权柄。”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泽尔克斯脸上,“那么,你的‘方向’,确定了吗?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他意有所指。
泽尔克斯迎上他的目光,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动摇。
“我的目标从未改变。只是……需要守护的东西,多了一件。”
格林德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有些答案,不言自明。
就在这时,一只属于纽蒙迦德内部流通的、负责运送基本生活物资和有限度外部信息的鹰,扑棱着翅膀从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将一份新到的《预言家日报》和几封看起来是官方公文的信件扔在桌子上,然后又迅速飞走了。
格林德沃对那几封公文毫无兴趣,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份报纸。
通常,这种官方喉舌只会刊登些无聊的粉饰太平的文章。
然而,今天报纸头版下方,一个不太起眼但却足够分量的版块,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学术版块,通常刊登一些魔法界最新的研究成果。
标题是:《月长石基质的改良与在高级镇定剂中的应用——论药效持久性与魔力反噬抑制的新途径》。
作者署名:西弗勒斯·斯内普。
格林德沃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份报纸拿了起来,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文章的核心摘要部分。
尽管他对魔药学的细节不甚关心,但他能看出这篇文章的价值——并非泛泛之谈,而是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具有突破性的改良方案,逻辑严谨,数据扎实。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妙、难以解读的弧度。
他将报纸转向泽尔克斯,指尖在那个名字上轻轻点了点。
“看来,你选择的人,”格林德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赞赏的语调,“并不仅仅是点缀。他拥有在阳光下立足的、不容忽视的锋芒。”
泽尔克斯的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骄傲与复杂难言的情绪所取代。
他接过报纸,仔细地阅读起那篇论文。
他当然看得懂。
他甚至能看出,这篇论文里提到的某些关于“魔力反噬抑制”的思路,隐约带着他们之前在地窖讨论时,他所提出的一些关于炼金术稳定能量场概念的影子。
西弗勒斯将之完美地消化、转化,并应用到了他擅长的魔药领域,形成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扎实的成果。
他没有在公众面前提及任何关于泽尔克斯的事情,甚至可能根本无意于此。
他只是发表了他的研究。
但这份成果,此刻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传递到了纽蒙迦德,呈现在了盖勒特·格林德沃的眼前。
这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
宣告西弗勒斯·斯内普,不仅仅是那个阴沉的魔药教授,不仅仅是泽尔克斯想要守护的恋人,他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拥有独立价值和声音的个体。
泽尔克斯轻轻放下报纸,抬起眼,看向窗外那片永恒阴霾的天空,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一直都有。”
泽尔克斯轻声说,像是回答格林德沃,又像是告诉自己,“只是很多人……包括曾经的我,都选择性地忽略了。”
他将那份印有斯内普名字的报纸仔细地折好,放在了一旁,与那些无关紧要的公文区分开来。
这个小小的动作,似乎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这份来自遥远英国、来自蜘蛛尾巷的“回响”,在他心中的分量。
纽蒙迦德的囚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