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地面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林晚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她感觉自己像一艘破碎的舟,搁浅在未知的岸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丹田内,时空道种死寂,裂纹遍布,仅存的微弱灵力如同风中残烛。
那沉重的、带着锁链拖拽声的脚步声停在了她身边,一股混合着硫磺、铁锈和淡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人族?筑基?怎么会……掉到这里?”
那嘶哑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疑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晚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线中,一个高大、佝偻的身影轮廓映入眼帘。借着洞穴深处隐约传来的暗红色光芒,她勉强看清,那是一个……被粗大黑色锁链贯穿了肩胛骨和脚踝的老者。
老者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露出干瘦却依旧能看出曾经强健轮廓的身体。他头发胡须虬结,沾满了污垢,脸上布满皱纹和疤痕,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余烬般的光芒,带着审视与警惕。
他身上的锁链并非凡铁,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不断抽取着他体内微弱的生机与灵力,让他维持着一种濒死却又无法真正死去的状态。
这里是一处囚牢?这个老者是被囚禁于此的囚徒?
林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意识再次模糊。
那老者蹲下身,伸出枯瘦、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搭在了林晚的手腕上。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林晚体内。
“道基崩毁,经脉尽碎,神魂受损……咦?这是……”老者的神识在触碰到林晚那布满裂纹的时空道种时,猛地一颤,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瞬间收了回去。
他看向林晚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如此道种……闻所未闻……你究竟是何人?”他喃喃自语,声音更加沙哑。
林晚已经无法回答。
老者沉默了片刻,看着林晚手中依旧死死攥着的星海令,又看了看她凄惨无比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艰难地移动着被锁链束缚的身体,走到洞穴角落一处滴水的石笋下,用一片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甲壳接了少许浑浊的液体。然后,他又从自己破烂的衣物夹层里,摸索出一小片干枯的、散发着微弱清香的暗紫色草叶,将草叶碾碎,混入甲壳的液体中。
他扶着林晚的头,小心翼翼地将这浑浊不堪、却蕴含着一丝微弱生机与药力的液体,喂入了她的口中。
液体入喉,带着一股辛辣与苦涩,却如同一星火种,暂时稳住了林晚不断流逝的生机,让她没有立刻死去。
做完这一切,老者仿佛耗尽了力气,瘫坐在林晚旁边,靠着冰冷的岩壁,沉重地喘息着,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
时间在这昏暗的地穴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林晚时而昏迷,时而短暂地清醒。每次清醒,她都能看到那老者如同石雕般坐在不远处,那双余烬般的眼睛时常望着洞穴顶部,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偶尔会给她喂一些类似的、由各种奇怪东西混合而成的“药液”,勉强吊住她的性命。
靠着《万物一味》心法那顽强的生命力,以及老者那聊胜于无的“救治”,林晚的伤势终于没有继续恶化,甚至那破碎的道种,在星辰源液残留力量的滋润下,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我修复。
数日后,林晚终于恢复了一丝说话的力气。
“多……谢……”她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
老者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干涩:“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身怀如此道种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种地方。”
他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为何会落入此地?外面……现在是什么年月了?”
林晚没有隐瞒,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未提及时空道种具体来历),简略说了自己被元婴修士追杀,被迫闯入空间乱流的事情。
“元婴修士……空间乱流……”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带着一丝嘲讽,“能从那等绝境中留下一命,已属侥幸。至于年月……”他摇了摇头,“我被困于此,早已不知岁月流转。”
“这里……是何处?”林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者沉默了一下,抬手指了指洞穴深处那暗红色光芒传来的方向,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与麻木:
“这里,是‘破碎尖塔’的……最底层矿坑。”
破碎尖塔?!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你说这里是破碎尖塔?星梭盗的老巢?!”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沙哑。
老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星梭盗?”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将火锤被星梭盗二头目“铁匠”掳走的事情说了出来。
“铁匠?那个痴迷炼器的疯子?”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确实喜欢掳掠有手艺的匠人,逼迫他们为其服务。你的朋友若落在他手里,只要还有利用价值,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他看了看林晚凄惨的状态,摇了摇头:“不过,以你现在的样子,别说救人,自身都难保。”
林晚沉默了下来。老者说得没错,她现在连动弹都困难,如何在这龙潭虎穴中救人?
“前辈……您又是为何被囚于此?”林晚看向老者身上的锁链。
老者闻言,眼中那余烬般的光芒骤然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化为了更深的麻木与死寂。
“为何?”他嗤笑一声,带着无尽苍凉,“不过是……不肯低头,不愿为他们炼制……戮仙弩罢了。”
戮仙弩?林晚想起在瘸爷那里见过的九天陨铁核心部件,似乎就是某种弩箭的核心。
“他们……星梭盗,在炼制戮仙弩?”
“不止是炼制。”老者声音低沉,“他们在搜集材料,试图修复甚至……批量制造这种禁忌杀器。鬼梭(星梭盗大头目)野心勃勃,他想凭借戮仙弩,称霸内海,甚至……对抗星槎!”
对抗星槎?林晚心中震动。这星梭盗的野心,果然不小!
“前辈您……”林晚看着老者,能拒绝炼制如此杀器而被长期囚禁折磨,此老心性必然刚正。
“老夫‘墨渊’,曾是‘天工坊’的长老。”老者,墨渊,说出了自己的名号,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傲骨。
天工坊?林晚并未听说过,但听名号便知是炼器相关的宗门。
“墨前辈,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被困死在这里吗?”林晚不甘心地问道。她好不容易拿到了星海令,得到了破碎尖塔的情报,绝不能死在这里!
墨渊看了看林晚,又看了看她手中紧握的星海令,余烬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波动。
“等。”
他只说了一个字。
“等什么?”
“等一个机会。”墨渊的声音低不可闻,“等这座塔……乱起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