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长老的出手,如同给林晚濒临崩溃的道基打上了一剂强效稳定剂。那层星辉薄膜不仅阻止了伤势恶化,更营造了一个温和的修复环境。林晚能清晰地感觉到,时空道种内部,星辰源液残留的力量正被缓慢而坚定地吸收着,裂纹的弥合速度虽然依旧慢得令人发指,但至少不再是绝望的停滞。
修为依旧被压制在炼气期,能动用的力量微乎其微,但那种生命与道途随时可能终结的窒息感,总算消散了大半。她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将更多精力放在观察和思考上。
天机阁客卿的身份,在千机城确实好用。她和火锤、墨渊被安排在环境清幽的客卿区域,每人一间独立的静室,配有基础的聚灵阵(对林晚效果几乎为零,但聊胜于无)和查阅部分典籍的权限。赤离作为“担保人”和“合作伙伴”,也厚着脸皮在附近蹭了个住处。
接下来的日子,相对平静。
墨渊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埋首于天机阁开放的阵法典籍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被囚禁这些年错过的知识,同时默默调息,试图恢复一丝修为。他断裂的锁链根部在天机阁医修的帮助下被小心取出,敷上了生肌续骨的灵药,虽然距离痊愈还早,但至少行动无碍了。
火锤则对天机阁收藏的一些炼器手法和新型材料产生了浓厚兴趣,经常泡在炼器坊区,与天机阁的匠师交流,偶尔出手帮忙修复一些法器,换取贡献点,日子过得充实。他体内的蚀灵锁在地火暴动和后续冲击下已基本失效,修为正在稳步恢复至筑基期。
赤离是最闲不住的一个。他似乎对千机城极为熟悉,整日里不见人影,不知在忙些什么,但每次回来,总能带回一些关于望渊角最新动向的小道消息。
而林晚,则严格贯彻着与星轨长老的“约定”以及她个人的核心宗旨——摆烂。
她没有像墨渊和火锤那样疯狂汲取知识或恢复实力(当然,她目前的条件也不允许),而是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闲逛”和“观察”上。
她凭借着预备客卿的身份,流连于千机城的各个公共区域:人来人往的交易区、争论不休的理论研讨区、甚至是对外开放的低级阵法实践区。
她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是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收集信息,感知这座城市的“脉搏”。
她听到交易区的修士为了一块稀有的“虚空晶核”争得面红耳赤,也听到有人低声讨论着哪个势力又在望渊角附近发生了摩擦;她在研讨区听那些阵法师为了一个能量回路的优化方案引经据典、吵到几乎动手,也注意到有几个看似普通的修士,总是在不经意间打探关于天机阁客卿,尤其是新晋客卿的消息;她在实践区看着那些年轻学徒笨拙地勾勒符文,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却能敏锐地察觉到,有几个“学徒”的手法老练得不像话,眼神也过于锐利。
风雨欲来。
千机城看似秩序井然,但在星槎将至的巨大诱惑下,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的探子、心怀鬼胎的独行客、甚至天机阁内部不同派系的人,都在这座技术之城中活跃着。
林晚这支由“老弱病残”和“神秘金丹”组成的队伍,因为其独特的构成和天机阁客卿的身份,自然也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的眼中。
这一日,林晚刚从一个讨论“跨位面传送阵稳定性”的研讨会出来(她全程神游天外,只在有人提到空间乱流亲身感受时稍微集中了下注意力),就被三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身着华贵锦袍,面容倨傲,修为在筑基巅峰,身后跟着两名眼神阴鸷的随从,皆是筑基后期。看其服饰标志,并非天机阁之人,而是内海另一个以商业闻名的势力——“四海商会”的成员。
“这位就是新来的林客卿吧?”那锦袍青年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在下四海商会管事,赵乾。听闻林客卿虽修为不高,但对空间一道颇有‘独到’见解,我四海商会求贤若渴,不知林客卿可有兴趣来我商会担任供奉?待遇嘛,绝对比在天机阁当一个预备客卿丰厚十倍!”
挖墙脚?林晚心中明了。四海商会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恐怕看中的不是她那点“空间见解”,而是她天机阁客卿的身份,以及可能存在的、与星槎遴选的关联。
“多谢赵管事好意。”林晚语气平淡,直接拒绝,“在下才疏学浅,在天机阁混混日子便好,暂无改换门庭的打算。”
赵乾脸色一沉,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上前一步,灵压隐隐针对林晚:“林客卿,识时务者为俊杰。天机阁虽好,但终究是清苦之地。我四海商会财雄势大,更能助客卿早日恢复修为,登上星槎。何必……”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赵钱孙吗?怎么,你们四海商会穷得连预备客卿都要抢了?要不要小爷我赞助你们几块灵石?”
赤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灵果,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痞笑。
赵乾(赵钱孙?)看到赤离,脸色更加难看,显然认识他,并且有些忌惮:“赤离!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赤离三两口吃完灵果,将果核精准地弹到赵乾脚边,“林姑娘是我的合作伙伴,你们想挖她,不就是挖我墙角?这能忍?”
他走到林晚身边,抱着胳膊,斜睨着赵乾三人:“赶紧滚蛋,别打扰林姑娘……嗯,思考人生。”
赵乾气得脸色铁青,但似乎对赤离颇为顾忌,咬了咬牙,撂下一句狠话:“哼!我们走着瞧!”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谢了。”林晚对赤离道。
“小事一桩。”赤离摆摆手,凑近低声道,“四海商会只是小虾米,真正的大鱼还没动呢。你最近小心点,盯着你的人可不少。不过嘛……”他嘿嘿一笑,“你这种‘技术性’摆烂的状态,反而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不敢轻易下注。”
“技术性摆烂?”林晚挑眉。
“对啊。”赤离理直气壮,“你看你,明明身怀……呃,反正不简单,却整天一副与世无争、混吃等死的模样。这在那些老狐狸眼里,要么是真废物,要么就是深不可测。在没摸清底细前,他们反而不敢乱来。这就叫……战略性的咸鱼姿态!”
林晚:“……” 好像有点道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仅仅过了两天,一场针对他们的风波,终于还是来了。这次出手的,并非外来势力,而是源于天机阁内部。
一名身着银白长袍、面色冷峻的中年执事,带着数名执法弟子,直接找上了门,目标直指——墨渊!
“墨渊客卿,”那冷面执事声音毫无感情,“接到举报,你涉嫌窃取并私自研究阁内**禁忌阵法——‘九幽戮仙阵’!此阵有伤天和,乃阁内明令禁止钻研之术!请随我等前往执法堂接受调查!”
九幽戮仙阵?林晚心中一惊!这不是星梭盗试图让墨渊炼制戮仙弩的核心阵法吗?怎么会出现在天机阁?还被举报?
墨渊面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厉色。他沉声道:“老夫从未窃取,更未研究此阵。此乃诬告。”
“是否诬告,调查后自有分晓!”冷面执事不容置疑,“带走!”
几名执法弟子就要上前。
“且慢!”
火锤和林晚同时站了出来。赤离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靠在门框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证据呢?”林晚盯着那冷面执事,“无凭无据,仅凭举报就要带走客卿,天机阁的规矩是这样的吗?”
冷面执事冷冷地扫了林晚一眼:“证据自然会在执法堂呈现。至于规矩……维护天机阁安危,清除隐患,就是最大的规矩!阻拦执法,视为同罪!”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林晚心念电转。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举报!墨渊刚加入天机阁,与人无冤无仇,谁会举报他?还恰好是与他过去遭遇紧密相关的禁忌阵法?这分明是有人借题发挥,想要将他们这支队伍踢出局,或者……试探什么!
是四海商会的报复?还是天机阁内部其他派系的倾轧?亦或是……针对她这个“变数”而来的?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墨渊带走!一旦进入执法堂,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们了!
她上前一步,挡在墨渊身前,看着那冷面执事,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符合她目前“人设”的、带着点茫然和无辜的表情:
“这位执事,讲道理嘛。墨前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受不得惊吓。你们说他有罪,总要拿出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吧?空口白牙的,我们很难办啊。”
她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摆烂式的无奈:
“要不这样,你们先把那个什么‘九幽戮仙阵’的图册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看看墨前辈房间里到底有没有?如果没有,那不就是误会嘛?何必兴师动众呢?”
冷面执事眉头紧锁,显然没料到林晚会是这种反应。按照常理,被执法堂找上门,要么惊慌失措,要么据理力争,这种带着点惫懒和“讲条件”的态度,反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阁内禁忌阵法图册,岂能随意示人!”他厉声道。
“那就没办法了。”林晚叹了口气,干脆也学着赤离的样子,靠在了门框另一边,打了个哈欠,“拿不出证据,我们也不敢让你们随便带人走啊。万一墨前辈在你们那儿磕着碰着了,我们这客卿当得也不安心不是?”
她这番“技术性”摆烂加胡搅蛮缠,让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冷面执事脸色铁青,他身后的执法弟子也面面相觑。
赤离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对着林晚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火锤则握紧了拳头,体内恢复不多的灵力暗暗凝聚,准备一旦对方用强,便拼死一搏。
墨渊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晚,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此事,交由老夫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