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逐光者号”如同神只居所,悬停在望渊角上空,其散发的宏大意志与法则威压,让整个港口维持着一种脆弱的、无人敢轻易打破的宁静。然而,在这宁静的表象之下,是无数暗流汹涌的渴望与算计。
天机阁营地内,林晚四人齐聚一堂。经过一夜的紧急调息和林晚分发下去的、来自星轨长老赠予的顶级疗伤丹药,众人的状态总算稳定下来。墨渊和火锤损耗不小,但根基未损。赤离燃烧精血的副作用也被丹药强行压下,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最麻烦的还是林晚。强行引动时空道种本源的后果远超预期,那道种表面的裂纹不仅没有愈合,反而有扩大的趋势,星辉薄膜也黯淡无光,只能勉强维持道种不碎。她的修为更是再次跌落,几乎回到了刚重塑道基时的状态,连维持炼气期都显得有些勉强。
“明日登船遴选,你这状态……”火锤看着林晚,眉头紧锁,满是担忧。
墨渊也沉声道:“星槎之上,情况未明,若无自保之力,恐步步维艰。”
赤离挠了挠头,难得正经地说道:“要不……我们再等等?反正星海令在你手里,大不了等下一趟?”
林晚缓缓摇头,语气平静却坚定:“等不了。夜长梦多,觊觎星海令的人不会放弃。而且……”她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屋顶,看到那艘宏伟的星槎,“我有预感,这艘船,我必须上。”
这不仅是为了离开碎星海,更是为了寻找修复道基的契机,以及……验证星轨长老所说的,那条属于她的“道”。
见她心意已决,三人也不再劝阻。
“既如此,明日我们陪你同去。”墨渊道,“纵使不能登船,也要护送你至广场。”
赤离和火锤也重重点头。
林晚心中微暖,没有拒绝。在这危机四伏之地,可靠的同伴弥足珍贵。
翌日,辰时。
望渊角中央广场周围,早已被闻讯而来的修士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却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入口处那道无形的界限,以及界限之后,那艘遮蔽了天空的巨舟。
天机阁的队伍在玄玑真人的带领下,准时抵达。林晚四人位于队伍中段,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扫射而来,其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嫉妒与杀意。四海商会、狂星堡的人赫然在列,影阁的杀手或许也隐藏其中。
玄玑真人面色沉静,带领众人越过那道无形界限。一踏入广场范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有星槎那浩瀚的威压笼罩四方。
广场中央,悬浮着三面巨大的、由纯净光幕构成的“门”。光门之前,站着三名身着款式简洁、却流淌着玄奥符文衣袍的修士,两男一女,气息深不可测,赫然都是元婴期!他们神色平淡,眼神如同古井,扫视着下方众人,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这,就是万界商会的接引使者!
“持令者,上前验明。”居中那位面容古朴的男性元婴使者,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顿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一道道身影越众而出,走向光门。这些人气息强弱不一,从筑基到金丹皆有,但无一例外,手中都持有一枚散发着星辉的令牌——星海令。
林晚深吸一口气,在墨渊三人的护送下,也走向其中一面光门。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毒刺般紧紧跟随。
来到光门前,那负责此门检验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眼神却冰冷如霜的女元婴使者。她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尤其是在她那低微的修为和难掩的虚弱状态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令牌。”女使者伸出手,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林晚将紧握的星海令递上。
女使者接过令牌,指尖一点灵光没入其中。星海令微微一颤,散发出柔和而纯正的星辉,正面镌刻的星图与背面的“槎”字清晰浮现。
“令牌无误。”女使者确认后,将令牌递还给林晚,随即,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肉身,直视本源,“修为,筑基未至,道基……严重受损。”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周围所有关注此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和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炼气期?道基还毁了?这种废物也能拿到星海令?”
“走了狗屎运吧?怕是捡来的?”
“天机阁没人了吗?让这么个货色出来丢人现眼?”
四海商会和狂星堡的人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与幸灾乐祸。
墨渊、火锤脸色难看,赤离眼中怒火升腾,却碍于场合和元婴使者的威压,不敢发作。
林晚面色如常,仿佛那些嘲讽并非针对自己。她平静地收回星海令,看向那位女使者。
女使者看着她,继续以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星槎航行诸天,非是善堂。即便持有令牌,也需证明你有登船的资格,或者说……价值。你,有何所长?”
这是遴选的第二步——验明“价值”。光有令牌还不够,必须展现出能被星槎,或者说被万界商会看中的潜力或能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晚身上,想看看这个修为尽废、道基崩毁的“废物”,能拿出什么来。
林晚沉默了片刻。她有什么所长?炼丹?制符?阵法?炼器?这些她要么不会,要么只是略懂皮毛。战斗?以她现在的状态,连个筑基初期的修士都打不过。
她似乎……一无是处。
周围的嗤笑声更大了。
然而,林晚却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清澈,迎向那位女元婴使者审视的目光,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我……比较擅长‘活着’。”
“什么?”女使者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清,或者没理解。
就连另外两位元婴使者和玄玑真人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林晚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并稍微解释了一下:“就是……无论在多么糟糕、多么危险的环境下,比如修为尽失、道基崩毁、被元婴追杀、掉进空间乱流……等等情况下,我总能想办法活下来。我觉得,这应该算是一种……特长?”
她这番话说完,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林晚。
活着?这也算特长?!谁不会活着?!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猛烈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活着?这废物是来搞笑的吗?”
“我看她是破罐子破摔了!”
“天机阁真是越来越回去了,这种人也敢推出来!”
就连那位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元婴使者,嘴角都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荒谬之色。她负责接引遴选多年,见过无数天才展示各种惊天动地的神通秘法,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活着”当成特长来申报的!
这已经不能用荒唐来形容了,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看着林晚那平静得不似作伪的脸,眉头越皱越紧。按照正常程序,这种毫无价值、甚至可以说是来捣乱的人,应该直接剥夺资格,驱逐出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的瞬间,一个温和而苍老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在她,以及另外两位元婴使者的心底响起:
“此女之道,关乎‘自然’与‘本真’。其‘活着’之言,非是戏谑,乃是其道心显化。可予通过。”
这个声音……是星槎上那位地位尊崇的大管事!
三位元婴使者心中同时一震!脸上首次露出了惊容!大管事竟然亲自传音,为这个看似荒诞不羁的炼气期女修说话?还提到了“道心显化”?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自然明白“道心”二字的分量。难道此女那看似可笑的“活着”,真的蕴含着什么他们无法理解的深意?
女使者再次看向林晚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那不再是看一个废物或小丑的眼神,而是带着一丝惊疑、探究,甚至是一丝……凝重。
她沉默了片刻,在无数道疑惑、不解、甚至不满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准。登船。”
什么?!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准了?!就这么准了?!就因为那句可笑的“擅长活着”?!
广场之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位女使者和林晚!
四海商会的钱不多脸上的笑容僵住,狂星堡的袁罡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们准备了无数手段,想了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以这样一种近乎儿戏的方式,通过了遴选!
这简直是对他们智商的侮辱!
墨渊、火锤和赤离也愣住了,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之色!虽然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但通过了就是通过了!
林晚自己心中也松了口气,同时更加确定,星轨长老和这星槎上的某些存在,似乎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
她对着那位女使者微微躬身:“多谢使者。”
然后,在无数道混杂着震惊、愤怒、嫉妒、不解的目光中,她手持星海令,坦然迈步,走向了光门之后,那艘通往未知的星槎。
她的步伐很慢,很稳。
既然“活着”就是她的道,那她便要将这条道,走到极致。
看看在这诸天万界,究竟能不能容得下她这只想“摆烂”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