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渊角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闷而粘稠。距离星槎预计抵达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两日,压抑的等待让港口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躁动。
天机阁的营地如同暴风雨中一座孤立的礁石,阵法光幕在无数或明或暗的窥探下,泛着稳定的涟漪。林晚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临时居所内稳固道基,熟悉星辰印记。她很清楚,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不必要的露面都可能引来麻烦。
然而,麻烦并不会因为躲避而消失。
这一日傍晚,赤离阴沉着脸从外面回来,直接找到了林晚、墨渊和火锤。
“四海商会那帮杂碎,开始玩阴的了。”他啐了一口,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在港口散播谣言,说我们天机阁仗势欺人,垄断星槎遴选名额,排挤其他势力。还暗示我们这几个新客卿,是走了星轨长老的后门,根本没什么真才实学。”
火锤闻言,眉头紧锁:“无耻之尤!他们是想挑起其他势力对我们的敌意?”
墨渊眼神冰冷:“围魏救赵,或者……借刀杀人。”
林晚倒是相对平静,这种舆论攻势在她预料之中。“还有吗?”
“不止。”赤离压低了声音,“我收到风声,影阁的杀手,已经混进望渊角了。价格翻了三倍,指名道姓要我们四个的人头,死活不论。而且……狂星堡的人,昨天也到了,就驻扎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带队的是他们的副堡主,‘裂星手’袁罡,金丹巅峰。”
裂星手袁罡!金丹巅峰!
这个名字让火锤和墨渊的脸色都凝重了几分。狂星堡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安稳登上星槎了。”林晚轻声总结。
“妈的,要不是这鬼地方的‘星槎余威’压制,小爷我现在就去把那袁罡的胡子给燎了!”赤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一直沉默的林晚,忽然开口问道:“赤离,你对四海商会在此地的负责人,了解多少?”
赤离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四海商会在这里的管事叫钱不多,是个笑面虎,筑基巅峰修为,本身实力一般,但背后有商会支持,人脉很广,尤其擅长煽风点火。”
林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营地外那片灯火通明、却又暗藏杀机的港口。
“他们想搅浑水,想把我们孤立出去……”林晚喃喃自语,随即转过身,看向赤离三人,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那我们就……帮他们把水搅得更浑一点,顺便,点一把火。”
“点火?”赤离眼睛一亮,“怎么点?”
“四海商会不是擅长煽风点火吗?”林晚语气平淡,“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火种’。”
她示意三人靠近,压低声音,快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四海商会能散播我们的谣言,我们也可以散播他们的‘秘密’。比如,四海商会其实早就和万界商会的某位管事搭上了线,手握内部消息,此次遴选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们早已内定了几个名额……再比如,他们暗中囤积了一批管制级的星空湮灭雷,准备在星槎抵达时制造混乱,趁机要挟……”
她顿了顿,补充道:“消息要半真半假,关键是要快,要广,要让人将信将疑。来源嘛……就说是从‘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天机阁内部人士’那里流出的。”
赤离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猛地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四海商会也拉下水,让他们也尝尝被万众瞩目的滋味!到时候,看还有多少人有空来找我们的麻烦!”
墨渊和火锤也点了点头。这计策虽然算不上多高明,但在此刻望渊角这种猜忌丛生的环境下,却极易生效。一旦四海商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们承受的压力自然会减轻。
“散播消息的事情,交给我!”赤离摩拳擦掌,显得异常兴奋,“别的不敢说,论散布谣言……呃,是传播信息,小爷我在行!”
“注意安全,别暴露自己。”林晚叮嘱道。
“放心!”赤离嘿嘿一笑,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房间内。
接下来的半天,望渊角的舆论风向,开始发生了一些微妙而迅速的变化。
关于天机阁垄断名额的议论依旧存在,但更多、更引人遐想的消息,却如同瘟疫般在港口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四海商会才是有内幕的!”
“他们钱不多前几天秘密会见了一个穿着古怪袍子的人,据说就是万界商会的!”
“何止!我有个在四海商会仓库干活的老表说,他们最近运进来一批货,能量波动极其恐怖,搞不好就是湮灭雷!”
“真的假的?他们想干什么?”
流言蜚语真真假假,相互交织,迅速发酵。不少势力看向四海商会营地的目光,开始带上了审视与警惕。一些与四海商会有竞争关系的商会,更是暗中推波助澜。
四海商会的管事钱不多,最初还试图辟谣,但发现越描越黑后,气得在营地内摔碎了好几个名贵的花瓶,脸色铁青。他派人追查谣言源头,却如同大海捞针,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天机阁内部人士”,但这范围太广,根本无法确定具体是谁。
这把由林晚点燃的“星火”,借着望渊角干燥的空气,开始悄然燎原。
然而,林晚并没有天真地认为,仅凭这点手段就能高枕无忧。四海商会和狂星堡这样的势力,绝不会因为一点舆论压力就放弃。
真正的危机,往往来自于预料之外。
就在星槎抵达的前一夜,异变发生了。
目标并非林晚四人,而是——天机阁的炼器工坊!
深夜,一声剧烈的爆炸,伴随着冲天的火光,从天机阁营地一侧的炼器工坊区域响起!紧接着,是凄厉的警报声和愤怒的呼喝声!
“敌袭!保护工坊!”
“是狂星堡的人!他们破坏了地火引流阵!”
林晚等人被爆炸声惊醒,迅速冲出居所。只见炼器工坊方向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混乱的灵力波动和喊杀声不断传来。
赤离脸色难看:“是袁罡那老匹夫!他不敢直接对我们动手,就去破坏工坊,这是在打天机阁的脸,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应!”
墨渊眼神锐利地看向工坊方向:“地火引流阵被毁,地火失控,若不及时控制,会波及整个营地!”
火锤更是握紧了拳头,炼器工坊里有他这几日正在帮忙维护的一批重要法器组件!
“我们去看看!”火锤说着就要往工坊冲。
“等等!”林晚拦住了他,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又看向营地外围那些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冷眼旁观的其他势力据点。
“不对劲。”林晚眉头微蹙,“狂星堡选择攻击工坊,看似挑衅,但动静闹得这么大……更像是在吸引注意力。”
她的话让赤离三人心中一凛!
“调虎离山?”墨渊瞬间明白了林晚的意思。
果然,就在大部分天机阁修士的注意力都被工坊爆炸吸引过去的时候,数道极其隐晦、却快如鬼魅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营地外围的防御阵法(并非强行突破,而是找到了某个短暂的能量波动间隙),直扑林晚他们所在的居所区域!
影阁的杀手!他们趁着营地内部因工坊遇袭而出现的短暂混乱和防御疏漏,发动了真正的致命一击!
而且,这一次,来袭的杀手数量更多,气息也更加强大!为首两人,赫然又是金丹期!另外四人,也皆是筑基巅峰!
他们显然接受了上次的教训,不再分散力量,而是集中所有精锐,以雷霆万钧之势,要在天机阁反应过来之前,完成绝杀!
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瞬间将林晚四人淹没!
“结阵!”墨渊反应最快,低喝一声,双手急速划动,引动居所周围的防御阵法光芒大盛!火锤和赤离也瞬间爆发出全部气势,挡在林晚身前!
然而,面对两名金丹杀手和四名筑基巅峰的围攻,仓促间结成的防御,显得如此脆弱!
“轰!”
为首那名金丹杀手,直接祭出了一枚漆黑如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钉子状法器!那黑钉无视了阵法的光芒,带着洞穿一切的法则之力,狠狠撞在防御光幕上!
光幕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裂纹!
“挡住!”赤离怒吼,赤红剑罡全力斩向那枚黑钉!
墨渊也喷出一口精血,洒在阵法核心,强行稳固光幕!
火锤则挥舞着烈焰巨锤,迎向了另外一名金丹杀手!
但另外四名筑基巅峰的杀手,却如同鬼魅般绕过了正面战场,从不同角度,锁定了被护在中间的林晚!
四道凝聚着致命法则的攻击,如同死神的请柬,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这一次,赤离、墨渊、火锤都被各自的对手死死缠住,根本无法回援!
星轨长老的星辰印记或许能挡住一击,但能挡住四名筑基巅峰的联手袭杀吗?
林晚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死亡之光,感受到了比上一次更加浓烈的绝望。
难道……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