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那平淡到近乎漠然的三个字,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让原本哗然喧嚣的大殿,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面对如此指控,面对全场大能的注视,她竟然如此平静?是有所依仗,还是自知无法抵赖,破罐破摔?
高台之上,星痕阁主那由星光构成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但他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戴着哭笑面具的黑袍人,似乎也没料到林晚是这种反应,干瘦的手指微微一顿,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被轻视的愠怒:“你……不怕死?”
“怕。”林晚很诚实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更怕麻烦。”
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回那黑袍人身上:“你说我身上有源初气息,证据呢?就凭你空口白牙一指?若人人都像你这般,看谁不顺眼就指认谁身怀异宝,这星盟会议,岂不是成了杀人夺宝的擂台?”
她的逻辑简单直接,却一下子点醒了很多人。是啊,单凭一个藏头露尾之辈的指认,就要定一位与会者的罪,甚至逼迫其交出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源初”,这未免太过儿戏!
“放肆!”曜日神朝的皇子猛地站起,周身散发出灼热的太阳真火气息,逼视林晚,“阁下何人?报上名来!既然被指认,为证清白,接受查验又何妨?若心中无鬼,何必推三阻四!”
他显然对那“源初”动了心思,不管真假,都想借机施压。
“查验?”林晚嗤笑一声,眼神带着一丝讥诮,“由谁来查?你吗?还是这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朋友?若查不出来,又当如何?你们曜日神朝,赔我精神损失吗?”
“你!”曜日皇子被噎得脸色涨红,太阳真火不受控制地升腾,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他身为神朝皇子,何曾受过如此顶撞!
“伶牙俐齿,也改变不了你身怀源初的事实!”那黑袍人阴恻恻地接口,“若非身怀异宝,你一个化神初期的散修,如何能抵挡‘终末之息’?如何能引得阴影之主亲自出手?此事,星痕阁主亦可作证!”
他竟然连林晚在陨神星域的经历都知道!并且再次将星痕拉下水!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星痕。阴影之主!那可是归墟巨头!若此女真的与之交过手还能活下来,身上必然有天大的秘密!
星痕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这位林晚道友,确与阴影之主有过遭遇,亦在破解‘终末之息’中出力甚伟。然,此乃其个人机缘与实力,与‘源初’与否,并无直接证据关联。”
他既证实了部分事实,又没有否定黑袍人的指控,态度暧昧,却隐隐有为林晚分担部分压力的意味。
黑袍人却不依不饶:“阁主……何必……袒护?是与不是……一试便知!吾有一法……可引动……源初气息……共鸣!”
说着,他手中出现了一个漆黑如墨、不断旋转的旋涡状法器,一股令人心悸的吸力和虚无意蕴散发出来!
“不可!”
“住手!”
云宸子以及几位刚才与林晚交谈过、觉得她不像奸邪的修士纷纷出声阻止。那法器一看就邪门无比,谁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曜日皇子及其随从,以及一些心怀贪念的修士,却隐隐呈包围之势,锁定了林晚,显然打算强行逼迫!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冲突,一触即发!
林晚看着那蠢蠢欲动的黑袍人,以及虎视眈眈的曜日神朝等人,又瞥了一眼高台上沉默的星痕,心中冷笑。
她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有些人,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真是……麻烦。”
话音未落,她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绚烂夺目的神通光芒。
她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落下,她周身那原本收敛到极致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爆发!并非简单的灵力威压,而是一种更加本质、更加浩瀚的……道韵!
混沌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以其为中心弥漫开来,并非攻击,却仿佛在演化地水火风,重定方圆规矩!大殿内那由星穹殿本身阵法维持的稳定空间,在这混沌道韵的影响下,都开始微微扭曲、荡漾!
与此同时,眉心的薪火印记灼灼生辉,温暖而坚定的金色光晕扩散,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驱散着那黑袍法器散发出的冰冷虚无意蕴,更抚平了许多修士心中因贪婪和恐惧而升起的躁动!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蕴含着无尽演化与包容意境的苍茫气息,自她道基深处隐隐透出!那是原初混沌之气与混沌源晶共鸣,自然散发出的、属于“源初”的本源道韵!
这股道韵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位格,让在场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在灵魂深处生出一丝莫名的敬畏与悸动!仿佛在面对某种……生命的源头,万法的起始!
噔噔噔!
离得最近的曜日皇子及其随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混合了混沌、薪火与源初意境的浩瀚道韵一冲,只觉得道心剧震,体内灵力几乎失控,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脸上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那黑袍人手中的漆黑漩涡法器,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旋转速度骤降,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他闷哼一声,周身阴影剧烈波动,显然也受到了冲击!
整个星穹殿,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林晚这一步踏出所展现出的、完全不符合其表面修为的恐怖道韵所震慑!
她……真的只是化神初期?!
这一刻,再无人怀疑她拥有对抗阴影之主、破解终末之息的实力!也无人再敢轻易将她视为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林晚收回了那浩瀚的道韵,气息重新变得内敛,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她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脸色难看的黑袍人,又扫过神色惊疑不定的曜日皇子,最后望向高台上的星痕,淡淡开口:
“现在,还有人想‘试’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落针可闻的大殿,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以势压人?她也会。
而且,她压得所有人,一时之间,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星痕那星光构成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
“看来,林晚道友自有其机缘。既然无法证实‘源初’之指认,此事,暂且搁置。当务之急,是商议联盟抗劫之大计,而非内耗。”
他一锤定音,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强行压下。
黑袍人冷哼一声,收起破损的法器,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充满怨毒的意念。
曜日皇子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再当众发难,只能狠狠瞪了林晚一眼,悻悻坐下。
经此一闹,林晚算是彻底在这万界群雄面前立住了脚跟,无人再敢小觑这位“散修”。但同时,她也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怀璧其罪,未来的麻烦,恐怕只会更多。
星盟会议,在经历了这场意外的冲突后,终于得以继续。但所有人都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