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空间跳跃,与前两次截然不同。
没有“远行者号”方舟核心的悲壮决绝,也没有“摆烂号”强行撕裂空间的狂暴。这一次的跃迁,充满了混乱、颠簸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失重扭曲感。仿佛飞船本身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个零件都在抗拒着这次毫无秩序可言的强行传送。
林晚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布满尖刺的滚筒,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被反复撕扯、搅拌。她强行固守的灵台清明,也在这极致的混乱中摇摇欲坠。神魂深处,那噬星者的标记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剧烈地躁动、翻腾,传递出混乱的渴望与排斥。
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折磨终于戛然而止。
砰!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和剧烈的撞击,飞船猛地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将三人狠狠抛向前方,又被安全带死死勒住。
林晚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股腥咸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她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背后的烧伤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
“咳咳……杨文昊……埃兹拉……”她声音嘶哑地喊道。
“我……我还好……”杨文昊的声音带着痛苦和喘息,他解开安全带,检查着宇航服和外骨骼的状况,“飞船……好像停下来了。”
埃兹拉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尚存。
林晚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主控屏幕。屏幕大部分已经碎裂,仅存的几个也布满了雪花和乱码,只有角落一个独立的、物理指针式的环境读数仪还在顽强工作。
外部气压:接近零。
重力:微弱,不规则。
环境温度:接近绝对零度。
辐射水平:……极高。
他们似乎落在了一个……极端恶劣的环境中。
林晚强忍着不适,解开安全带,踉跄着走到舷窗前,擦去上面的冰霜和污渍。
窗外,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没有星辰,没有光芒,只有无边无际的、缓慢飘荡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和非金属残骸。巨大的战舰龙骨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骨,断裂的殖民站模块像是被撕碎的积木,冻结的冰块中封存着扭曲的躯体,还有一些根本无法辨认来源的、散发着不祥能量的诡异造物碎片……
这里,是一个规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星际坟场。
无数文明的造物,无数生命的痕迹,最终都汇聚于此,在永恒的冰冷和死寂中,缓缓漂浮,无声诉说着毁灭。
而他们所乘坐的这艘深蓝色飞船,此刻正斜插在一艘比它庞大千百倍的、如同山峦般的战列舰残骸上,如同寄生在巨兽尸体上的一只小虫。
“我们……这是在哪儿?”杨文昊也看到了窗外的景象,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震撼与茫然。
林晚摇了摇头,她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这片坟场弥漫着一种混乱而绝望的力场,仿佛凝聚了无数文明终结时的不甘与怨念。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们设定的坐标。”她看着那布满雪花的导航屏幕,“强制跃迁把我们扔到了一个未知的……垃圾场。”
她尝试启动飞船的引擎和探测系统,但除了生命维持系统还在低功率运行外,其他大部分系统都因为之前的过载和撞击而彻底瘫痪。能源读数也跌入了红色警戒线。
他们被困住了。困在了一片未知的、充满危险的星际坟场,带着一艘几乎报废的飞船和所剩无几的补给。
林晚走到埃兹拉身边,再次检查他的情况。伤势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依旧昏迷。她将自己最后一点温和的灵力渡入他体内,护住心脉。
然后,她靠坐在冰冷的舱壁上,开始检查自身的状态。
伤势极重,灵力枯竭,神魂受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刚才那混乱的跃迁中,噬星者的标记似乎也消耗了不少力量,暂时变得沉寂了一些。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她能感觉到,这片坟场中弥漫的那些混乱能量和负面情绪,正在一丝丝地渗透进来,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他们的精神和肉体。杨文昊宇航服上的辐射读数也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
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者……至少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能获取资源的地方。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那无边无际的残骸之海。
绝望吗?
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麻木和……习惯。
她叹了口气,从贴身储物戒指里,摸出了最后一包……灵茶包。
用飞船里找到的、勉强还能加热的饮用水设备,给自己泡了一杯滚烫的、散发着微弱灵气的茶。
浓郁的茶香在充斥着机油和焦糊味的船舱内弥漫开来。
她吹了吹热气,轻轻呷了一口。
嗯,味道还行。
至少,在彻底摆烂之前,还能喝上一口热茶。
杨文昊看着她这不合时宜的举动,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检查着飞船的损伤情况,试图找到任何可能修复的部件。
而就在林晚这口热茶下肚,体内似乎生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时——
她的神识猛地捕捉到,在远处那片密集的残骸阴影中,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她杯中灵茶同源的……能量波动?
一闪而逝。
仿佛幻觉。
林晚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