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种”撕裂云层,以一种近乎坠落的姿态冲向河谷营地。从高空俯瞰,营地外围那道新出现的“虚无侵蚀”区域触目惊心——那是一个直径约百米的完美圆形,内部空无一物,没有土地,没有空气,没有光线,只有绝对的虚无,如同世界画卷上一个被硬生生剜去的伤口。侵蚀区的边缘,大地和空气依旧在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但灵觉能清晰感知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消失着。
营地周围亮起了多层能量屏障,显然是杨文昊和埃兹拉的手笔。屏障光芒闪烁不定,显然在抵抗着侵蚀区散发出的无形瓦解力场。
飞船尚未停稳,林晚便一跃而出。早已等候在外的杨文昊和埃兹拉立刻迎了上来,两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虑。
“你总算回来了!”杨文昊快速说道,指向那片侵蚀区,“看那边!三天前出现的,扩张速度大约是每天一米。我们布置的防御符文和能量屏障只能延缓,无法阻止。青霖大人尝试用世界本源修复,但修复的速度只有侵蚀速度的一半不到,而且她消耗极大。”
埃兹拉补充道,声音低沉:“星空中的那个‘空洞’,边缘的暗红色纹路越来越亮,散发出的波动干扰了整个星域的法则稳定性。灵气狂躁只是表象,更深层的是,一些基础物理规则都在发生微小的扭曲。长此以往,不等那东西抵达,这个世界自己就会崩溃。”
林晚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刚想开口说明自己在元素坟场的收获,远处天际便传来了数道强大的气息破空之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五道颜色各异、散发着磅礴威压的流光正疾驰而来,毫不掩饰其来意。为首的,正是浑身燃烧着烈焰的烈阳族族长,以及一位身形魁梧、背负着厚重岩石甲壳的玄龟族长老。他们身后,跟着三位气息稍弱,但同样面色不善的其他部落首领。
流光落在营地屏障之外,显出身形。烈阳族长炎煌目光如电,直接越过杨文昊和埃兹拉,锁定在林晚身上,声音如同滚雷:
“林晚!你终于现身了!”
青霖的身影在一旁缓缓凝聚,她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些许,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炎煌,玄岺,我已说过,此事与林晚无关,乃是域外大敌所致。”
“无关?”炎煌声调升高,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青霖大人!在她到来之前,青源界虽非净土,却也安稳!自她出现,先是归墟海眼异动,如今更是引来了吞噬世界的魔物!各地天灾频发,虚无侵蚀蔓延!这难道是巧合吗?”
玄龟族长老玄岺声音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青霖大人,我等敬您为世界意志。但守护此界生灵,亦是我等职责。如今灾劫临头,必须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此女身负异种能量,行踪诡秘,实乃灾祸之源。请大人为了青源界万灵,将其驱逐!否则……”他顿了顿,巨大的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等部落,将不得不联合自保,不再听从调遣!”
这是赤裸裸的逼宫!以分裂和独立来威胁青霖!
杨文昊大怒,上前一步:“放肆!林晚一直在为对抗危机奔走!你们可知她在元素坟场……”
“文昊。”林晚抬手阻止了他。她目光平静地看向炎煌和玄岺,以及他们身后那些眼神中带着恐惧与排斥的首领们。她理解他们的恐惧,在无法理解的灾难面前,寻找一个可以归咎的目标,是生灵的本能。
“诸位,”林晚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生灵耳中,“虚无侵蚀,星空异变,皆因名为‘噬界之舰’的域外之物正在逼近所致。此物以世界为食,其所过之处,万物归墟。我并非灾星,而是与诸位一样,欲求一线生机的抗争者。”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青灰色的逆熵星火悄然浮现。那火焰微弱,却散发着一种在绝境中坚守、于死寂中点燃希望的独特气息,与周围狂躁的灵气和侵蚀区的虚无感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火,名为逆熵。是我于元素坟场,在上一纪元宇宙抵抗者‘卡兰多尔’的遗迹中,领悟的力量。它或许,正是对抗那噬界之舰的关键。”
炎煌和玄岺等人感受到逆熵星火的气息,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那火焰确实与他们认知的任何力量都不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
“空口无凭!”炎煌依旧强硬,“你说对抗,如何对抗?凭你这缕微弱的火苗吗?我们看到的只有灾难在蔓延!”
“正因灾难已在眼前,才更不能内耗!”林晚声音陡然转厉,“驱逐我,能否让侵蚀停止?能否让星空复原?若能,我即刻离开!若不能,尔等此举,无异于自断臂膀,亲者痛,仇者快!”
她目光如炬,扫过众首领:“我需要时间!需要资源!需要不受打扰的环境!来将卡兰多尔的遗产,将这逆熵之火,转化为真正能对抗噬界之舰的武器!而不是在这里,与你们进行无谓的争执,消耗青霖大人本就宝贵的力量!”
玄岺长老沉默片刻,开口道:“你需要多久?我们又该如何信你?”
“我不知道需要多久!也许十天,也许一个月!这是在和毁灭赛跑!”林晚毫不退缩,“信我?你们可以不信!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方向!是坐以待毙,各自纷争直至被各个击破、吞噬,还是放下成见,集中一切力量,搏那一线生机?选择权,在你们!”
她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首领们陷入了沉默,脸上阴晴不定。林晚给出的不是保证,而是一场豪赌。
青霖适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世界的重量:“吾愿以本源为她作保,争取时间。若最终失败,吾将与界同寂。但在此过程中,任何内部分裂与阻碍,都将加速我等共同的灭亡。”
世界意志的誓言,沉重无比。
炎煌与玄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与权衡。最终,炎煌重重哼了一声:“好!我们就给你时间!但别耍花样!我们会盯着你!若你毫无建树,或者危机进一步恶化……”他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几位首领化作流光,冲天而去,但并未远离,显然是在远处监视。
逼人的压力暂时消退,林晚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她转身,对青霖、杨文昊和埃兹拉快速说道:“没时间休息了。文昊,埃兹拉,帮我建立最高规格的屏蔽法阵和防御工事,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逆熵工坊’。青霖大人,请尽可能为我提供稳定的能量支持,并监控全球侵蚀情况,我需要数据来校准武器。”
“你需要什么材料?”杨文昊立刻问道。
林晚将卡兰多尔密钥贴在额头,片刻后报出一连串闻所未闻的材料名称,大多是元素坟场特有的寂灭结晶、秩序残片,以及青源界一些极其稀有、蕴含特殊法则的顶级灵材。
“有些材料,恐怕只有世界本源深处才能孕育……”埃兹拉皱眉。
“用我的权限调动。”青霖毫不犹豫,“界内所有资源,任你取用。”
片刻之后,在河谷营地中心,一座由多重阵法笼罩、外层覆盖着厚重岩石和能量屏障的临时工坊被紧急建立起来。工坊内部,林晚将卡兰多尔密钥置于中心,其投射出的光芒构成了复杂无比的能量回路和三维模型。她盘膝坐在密钥前,心神彻底沉入其中。
外界,杨文昊和埃兹拉紧张地维护着工坊运转,并应对着偶尔发生的局部天灾和微小的侵蚀点。青霖的光芒笼罩着整个营地,与世界壁垒之外那愈发清晰的恐怖波动艰难对抗。
时间,在无声的压抑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虚无侵蚀都在扩大,星空中的暗红纹路都在变得更加清晰。
逆熵工坊内,林晚正在与时间、与卡兰多尔浩瀚的知识、与那成功率渺茫的构想,进行着一场孤独而激烈的赛跑。
她不知道,在遥远的深空,那座由星球残骸构筑的宫殿内,那双星系毁灭般的眼眸,正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注视着青源界这颗即将成熟的“果实”,以及那颗果实上,那只试图反抗的、微不足道的“细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