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开始了高速且高度紧张的“备战”节奏。整个起源平台,乃至逐渐向外延伸的定居点,都被动员起来。
格鲁姆大匠师亲自督造防御阵列。第一层是物理与能量混合屏障,以温玉矿脉为能量节点,铺设巨大的符文基板,构建覆盖起源平台核心区域的全方位护盾。这层护盾侧重于硬性防御,能够抵抗能量冲击和一定程度的空间扰动。第二层则是“法则干扰层”,由埃兹拉的研究小组与木灵族祭司合作开发,尝试在护盾外缘形成一层薄薄的、流动的法则紊乱区,旨在干扰和迟滞类似之前遭遇的那种高效扫描与隐匿手段。
“法则共鸣”计划则进展相对缓慢,但方向逐渐清晰。通过对艾莉森带回的“冰冷印记”残留进行反复解析(利用源初之泉的泉水进行法则层面的“显影”和“净化”实验),研究小组发现,这种印记试图以极细微的方式,将自己“编织”进新界边缘的秩序法则结构中,就像病毒试图嵌入宿主的dNA。它的目的似乎并非破坏,而是建立一种极其隐蔽的“链接”或“观察窗口”。
“这是一种极其高超的法则应用技术,”埃兹拉在项目进展会议上汇报,语气带着惊叹与凝重,“它不强行对抗我们的秩序,而是寻找秩序流动中的‘缝隙’或‘谐波节点’,悄无声息地寄生。如果不是艾莉森的敏锐感知和源初之泉的净化特性,我们很可能长时间都无法察觉。”
“也就是说,对方已经在我们家门口,留下了一个‘针孔摄像头’?”一位年轻的岩矮族工程师比喻道。
“可以这么理解,而且这个‘摄像头’还在试图自我复制和深化链接。”埃兹拉调出模拟图,显示那冰冷的印记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沿着法则脉络向新界内部渗透,尽管速度慢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趋势确实存在。“好消息是,我们的核心法则——尤其是经过逆熵强化的秩序场——对这种外来‘寄生’有着本能的排斥。源初之泉的净化过程,本质上就是利用高浓度的秩序与生命能量,冲刷、溶解这些异质印记。”
“所以,‘法则共鸣’的思路,就是放大这种本能排斥?”林晚问道。
“是的,林晚阁下。”塞莉丝塔接过话头,她手中托着一团柔和的绿光,光中隐约可见一丝不断扭动试图挣脱的暗色细丝——那是被分离并禁锢的一小段印记样本。“我们可以尝试设计一种大型的逆熵符文阵列,将其与新界的核心法则脉动同步。当检测到类似这种‘冰冷’、‘寄生’属性的异种法则入侵时,阵列会自动激发,引动相应区域的法则产生剧烈‘共振’,如同免疫系统的排异反应,将其强行‘抖落’或‘中和’。”
“难点在于识别和精准触发。”埃兹拉补充,“我们不能让防御系统对任何外来法则都产生过激反应,否则可能会影响新界正常的法则演化以及与未来可能存在的友好文明的交流。我们需要一种能够精准区分‘友善波动’、‘中性背景辐射’与‘潜在威胁印记’的识别机制。”
这需要对新界自身法则更深的理解,以及对更多类型外来法则样本的研究。目前,他们只有这一种“冰冷印记”作为负面样本。
就在研究进入瓶颈时,负责监控新界边缘法则状态的巡逻队(已增至三支,轮换频率提高)传来了新的、更为紧迫的消息。
“静默棱柱锚点附近的法则结构,出现异常活化现象!”布洛克队长在紧急通讯中报告,背景音有些嘈杂,“不是之前的‘凉意’残留扩散,而是那个区域本身的法则,正在变得…‘粘稠’和‘导向性’!”
林晚等人立刻远程接入巡逻队的实时感知和探测数据。
画面中,原本只是偶尔生成反射性能量棱柱的“静默棱柱”区域,此刻笼罩在一层极其稀薄、几乎不可见的淡灰色“薄雾”中。这薄雾并非实体,而是法则层面显现出的异常状态。区域的法则流动速度明显变慢,变得滞涩,并且开始呈现出一种微弱的、指向新界内部某个方向的“倾向性”。
更令人不安的是,之前艾莉森感应到并标记出的那几个“冰冷印记”残留点,此刻正成为这种异常活化的“锚点”或“节点”。淡灰色的法则薄雾似乎以它们为中心弥散,并且印记本身也在吸收周围游离的秩序能量,微微发亮,像是进入了一种“激活”或“充电”状态。
“它们在…生长?并且开始主动影响周围环境?”奥罗拉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带着惊愕。
“不仅仅是影响,”埃兹拉快速分析着数据,“它们在尝试‘格式化’局部区域的法则环境!看这些数据…法则的惰性在增加,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模式在变得单一…就像…像是在铺设一条特殊的‘通道’或者准备一个特定的‘接收场’!”
此言一出,通讯频道里瞬间一片死寂。
铺设通道?接收场?为了接收什么?
“立刻评估,这种异常活化如果持续下去,会对新界边缘稳定性造成什么影响?能否进行干预清除?”林晚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打破了沉默。
“边缘稳定性暂时影响不大,该区域本身就不是核心稳定区。但如果不加干预,这种异常法则环境持续扩大,可能会形成一个稳定的‘薄弱点’或‘后门’。”埃兹拉语速很快,“干预…尝试过常规能量冲刷,效果不佳。那种‘薄雾’对秩序能量有很强的吸收和钝化作用。木灵族的生命能量净化效果稍好,但范围太小,净化速度赶不上扩散速度。”
“物理破坏印记锚点呢?”格鲁姆问。
“印记已经和局部法则深度纠缠,强行物理破坏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法则乱流,风险很高。”埃兹拉否定了这个方案。
林晚沉吟片刻。逆熵之刃在她意识中轻轻鸣响,传递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以及一种清晰的认知:这种“冰冷印记”及其引发的法则活化,与逆熵之道所追求的“有序中的活力”完全相悖,它是试图将法则“冻结”并“导向”某种特定僵化模式的异质存在。
“我亲自去一趟。”林晚做出了决定。
“林晚阁下,这太危险了!”奥罗拉和塞莉丝塔几乎同时劝阻。
“那里情况不明,而且可能是陷阱。”格鲁姆也反对。
“正因为它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对方进一步行动的铺垫,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并设法解决。”林晚态度坚决,“而且,要测试‘法则共鸣’的初步构想,没有比这更好的实战环境了。埃兹拉,将初步的‘逆熵共振符文’方案同步给我。布洛克队长,指挥巡逻队后撤至安全距离,保持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靠近异常区域。”
命令下达。尽管担忧,但众人也明白,林晚作为新界法则最深刻的领悟者和逆熵之刃的持有者,确实是处理这种法则层面异变的最佳人选。
片刻后,林晚的身影出现在起源平台边缘的传送节点(利用稳固的法则通道进行短距移动),随后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光,朝着“静默棱柱”锚点方向疾驰而去。
当她抵达巡逻队设立的临时警戒线时,布洛克队长和艾莉森已经等在那里。远处,那片被淡灰色薄雾笼罩的区域已经清晰可见,范围比之前报告中又扩大了一圈。几个微亮的“印记锚点”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如同黑暗森林中野兽的眼睛。
“林晚阁下,一切小心。”布洛克沉声道。艾莉森则向林晚行了一个祝福的礼节,翠绿的眼眸中满是关切。
林晚点点头,没有多言。她深吸一口气,逆熵之刃的虚影在她身周缓缓浮现,并非战斗形态,而是一种融合与感知状态。她迈步,走入了那片异常的法则薄雾之中。
一进入薄雾范围,林晚立刻感觉到了不同。周围的秩序能量流动变得异常迟滞,空气(虽然是能量模拟)仿佛凝固。一种冰冷的、缺乏生机的“秩序”感弥漫开来,这种秩序并非生机勃勃的自然演化,而是像精心编程但又空洞无物的机械流程。她的逆熵之力自动运转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抵抗着这种环境对她自身能量和法则感知的侵蚀与同化。
她靠近一个发亮的印记锚点。近距离观察,那印记像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暗色立体符文,由无数细小的、不断变换的几何线条构成,深深嵌入周围的法则结构,并不断向四周释放着那种淡灰色的“格式化”波动。
林晚伸出手,指尖萦绕着纯粹的逆熵银光,轻轻触碰印记。
瞬间,一股冰冷而极具侵略性的信息流试图顺着她的逆熵之力反向侵入她的意识!信息流中充斥着大量无法理解的非生命逻辑碎片、坐标参数片段、以及一种纯粹的“观察-记录-同化”指令集。
逆熵之刃光华大盛,锋锐的意志将这股信息流瞬间斩断、搅碎。林晚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指尖的银光有些紊乱。
“果然…不仅仅是标记,更是信息窃取和反向控制的触角。”林晚眼神冰冷。这种技术,充满了冰冷的控制欲。
她不再尝试直接接触印记,而是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逆熵之刃,并开始按照埃兹拉同步过来的初步“逆熵共振符文”方案,调整自身力量的频率。
她要以自身为媒介,引动新界这片区域底层法则的“共鸣”!
银白色的光芒以林晚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光芒并不强烈,却蕴含着逆熵之道特有的“赋予活力”、“打破僵局”的核心意蕴。这光芒与周围淡灰色的薄雾接触,并未发生激烈冲突,而是开始尝试“融入”和“引导”。
起初,被“格式化”的滞涩法则对此毫无反应。但随着林晚持续调整频率,并刻意将共鸣的源头指向新界深处那稳固而充满生机的核心秩序(源初之泉的脉动隐隐传来),变化开始产生。
淡灰色的薄雾开始出现细微的扰动,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那些发亮的印记锚点,闪烁的频率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林晚感到自己仿佛在推动一座沉重的大山。这片区域的法则被侵蚀得有些深了。
她咬紧牙关,进一步催动逆熵之刃,同时开始低声吟诵《新界初典》中关于秩序、生命与自由意志的篇章。她的声音融入银光之中,化为一种蕴含着信念与文明意志的信息波纹。
“此地,乃新界之土,秩序之所,生命之园…异质之则,僵化之念,非请自来,是为侵扰…以我逆熵之名,引万法共鸣…逐!”
银光骤然变得明亮而富有穿透力!林晚脚下的土地(尽管是能量模拟的法则结构),隐隐浮现出巨大而复杂的逆熵符文虚影,与她身上散发的光芒相呼应。
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世界深处的共鸣声响起。以林晚为中心,周围被淡灰色薄雾笼罩的法则区域,开始剧烈震颤!那种滞涩、冰冷的感觉被迅速打破,法则重新开始流动,虽然混乱,却充满了“活性”!
淡灰色的薄雾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快速消融!那几个发亮的印记锚点,在剧烈的法则震荡和逆熵之力的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光芒迅速暗淡,结构开始崩溃、瓦解!
“成功了!”远处警戒的布洛克等人看到薄雾消退、异光湮灭,不禁发出低声欢呼。
然而,就在最后一个印记锚点即将彻底崩碎之际,它猛地向内收缩,然后爆发出最后一道极其强烈、尖锐的暗色脉冲,直奔林晚而来!脉冲中蕴含着浓缩的冰冷逻辑和一组清晰的坐标信息——那是新界本身的坐标,以及林晚刚才引动法则共鸣时散发的独特逆熵频率特征!
它不是在攻击,而是在发送最后的“情报”!
林晚瞳孔一缩,逆熵之刃瞬间化为实体,一剑斩出!银色的剑光精准地劈中了那道暗色脉冲,将其大部分搅碎。
但仍有极其微弱的一丝信息余波,突破了剑光封锁,没入了虚无之中,消失不见。
林晚持剑而立,银光缓缓收敛。周围区域恢复了正常,那种冰冷的异样感彻底消失,只剩下新界法则自我修复的轻微波动。
她看着脉冲消失的方向,脸色沉静,眼神却无比锐利。
被动清除完成了。但新界的坐标和她的一部分力量特征,很可能已经被发送了出去。
对方的目的,似乎从来就不是简单的观察或标记。
而是……定位与识别。
真正的接触,或者说,冲突的序幕,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