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化作的三色流光,如同撕裂混沌的诡异彗星,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轨迹。她不再刻意压制自身那混合了银月秩序、凋零贪婪与回响虚无的污染能量场,所过之处,周围混乱的能量流仿佛遇到了天敌般纷纷避让、扭曲、甚至被那混乱的场域同化吞噬,留下一条短暂存在的、不稳定的能量真空带。
铁岩、塞莉丝塔和石语者紧随其后,他们调动着残余的逆熵活性和推进背包的能量,在凛开辟出的这条“临时通道”中拼尽全力冲刺。前方传来的爆炸声和能量光束越来越密集、清晰,每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远处,“银梭-改”的处境岌岌可危。
四只体型比之前遭遇的“深渊孽母”稍小、但更加敏捷灵活的暗红色“凋零”聚合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从不同方向围攻着穿梭机。它们不断发射出腐蚀性的能量束和分裂出的小型“凋零孽种”,试图消耗穿梭机的护盾,或者直接吸附在舰体上进行啃噬。
“银梭-改”的相位偏移护盾已经过载冒烟,舰体上多了数处焦黑的灼痕和撕裂伤。灰隼和夜枭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和穿梭机优异的机动性,在碎片带中左冲右突,不断用仅存的武器还击,击退一波波小型孽种,但对那四只主力聚合体的伤害有限。
“护盾能量剩余18%!左侧推进器受损,机动性下降!”
“主武器能量回路过载!冷却需要时间!”
“它们数量太多了!在把我们往能量乱流密集区逼!”
驾驶舱内,灰隼和夜枭的脸上布满汗水和焦灼。他们尝试过利用隐匿系统躲避,但这些聚合体似乎能通过某种方式锁定他们(可能是之前奥罗拉等人进入“静默带”时留下的能量痕迹,或是穿梭机本身逸散的微弱能量),隐匿效果大打折扣。
“铁岩队长他们还没消息吗?!”灰隼吼道,同时一个惊险的急转,躲开了一道擦着舰桥掠过的暗红色能量吐息。
“通讯干扰太强!最后收到的求救信号是他们主动发出的,但无法定位和回复!”夜枭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敲击,试图重新建立连接,但屏幕上一片杂波。
就在又一只聚合体张开布满利齿的、如同花瓣般的口器,准备喷射出大范围腐蚀粘液弹幕时——
一道混杂着银白、暗红与灰败的三色流光,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狠狠地…撞在了那只聚合体的侧面!
轰!!!
不是能量爆炸,而是更加直接、更加暴力的法则层面冲击!凛的身影在撞击点显现,她的左手(覆盖着银月能量)深深插入了聚合体那暗红色的、如同血肉与金属混合的甲壳之中,而右手(爬满侵蚀纹路)则按在了聚合体的“头部”区域。
“呃啊啊啊——!!!”
凛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与疯狂的嘶吼!她身上的侵蚀纹路如同被点燃般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凋零”能量从她体内疯狂涌出,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顺着她的手臂注入聚合体内部!同时,一股灰败的“回响”虚无感也扩散开来,开始侵蚀聚合体的能量结构!
那聚合体发出了刺耳的、仿佛无数生灵哀嚎重叠的尖啸!它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抽搐,体表的暗红色光芒明灭不定,试图反抗、驱逐这突如其来的、同源却更加霸道诡异的入侵者!
然而,凛的力量层级和对“凋零”的理解,显然远超这些依靠本能行动的聚合体。她不仅是在用能量攻击,更是在进行一种危险的…“污染侵蚀”与“法则覆盖”!她在用自己的污染,去强行“中和”乃至“夺取”这只聚合体的控制权!
另外三只聚合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片刻,随即发出更加愤怒的嘶吼,暂时放弃了对“银梭-改”的围攻,调转矛头,齐齐扑向凛!
“就是现在!火力全开!支援她!”铁岩的声音通过刚刚恢复一丝的通讯频道传来。
灰隼和夜枭精神大振!毫不犹豫,“银梭-改”剩余的所有武器——主炮、副炮、导弹——同时开火!炽热的能量束和爆炸火光将扑向凛的两只聚合体暂时阻拦、击退!
而铁岩、塞莉丝塔和石语者此刻也赶到了战场边缘。铁岩手持能量步枪,瞄准一只被穿梭机火力吸引注意力的聚合体脆弱关节连续射击;塞莉丝塔则全力张开精神护盾,试图干扰聚合体那混乱而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石语者则用携带的分析仪快速扫描战场,寻找聚合体的能量核心弱点。
他们的攻击对于庞大的聚合体来说如同挠痒,但至少起到了骚扰和分散注意力的作用。
战场中心,凛与那只被她“抓住”的聚合体的对抗进入了白热化。聚合体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质”,暗红色的外壳变得灰败、脆弱,其内部疯狂增殖的“凋零”能量似乎正在被凛强行抽离、转化、甚至…“吞噬”!
但同时,凛的状态也越来越糟。她身上银月秩序的光辉越来越暗淡,暗红与灰败的侵蚀纹路却越来越亮,甚至开始向她的脖颈和面部蔓延!她的双眼,那只残留银光的眼睛光芒也在减弱,而暗红色的疯狂则在加剧!强行使用和引导自身那庞大的污染力量,对她残存的理智和身体都是巨大的负担和伤害!
“她…在利用这些聚合体…中和自己的污染?”塞莉丝塔看着这诡异而残酷的一幕,难以置信。
“更像是…在进行一种危险的平衡,或者…掠夺。”石语者分析道,“她在用聚合体的‘凋零’能量,来压制自己体内更麻烦的‘回响’虚无,同时用银月秩序强行梳理。但这样做,一旦失控,她可能会彻底变成更可怕的怪物!”
就在这时,被凛抓住的那只聚合体,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内外交攻的侵蚀与掠夺,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般,迅速干瘪、崩解,化为一大团纯粹的、失控的暗红色能量乱流和破碎的生物质残骸!
凛猛地抽回手,周身三色光芒剧烈闪烁、冲突!她踉跄了一下,似乎有些脱力,但眼中那暗红色的疯狂却消退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冰冷的清明。她身上蔓延的侵蚀纹路似乎也……稍微稳定了一些?
她看向另外三只被穿梭机和铁岩等人暂时牵制的聚合体,眼中再次闪过杀意。
“还不够……”
她低声自语,身影再次化作流光,扑向了下一只聚合体!
战斗变得极其惨烈而诡异。凛如同一个行走的污染源与能量黑洞,用最直接、最危险的方式,强行“猎杀”着这些“凋零”聚合体。每“吞噬”一只,她的力量似乎就恢复一丝,污染状态就暂时“稳定”一分,但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痛苦与疯狂也愈发浓烈,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银梭-改”和铁岩等人则拼尽全力为她创造机会,牵制其他敌人,同时避免被战斗的余波卷入。
当第三只聚合体在凛的“侵蚀掠夺”下崩溃时,仅剩的最后一只聚合体似乎终于感到了恐惧。它发出一声充满退意的嘶鸣,不再攻击,反而调转身形,试图钻入旁边的能量乱流中逃走。
“想跑?”凛的嘶哑声音中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她正要追击——
突然!
被她护在身前能量场中的奥罗拉,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眉心的银月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虽然依旧微弱却异常“纯粹”和“尖锐”的银光!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隐晦、却让凛瞬间如遭雷击的法则波动,从奥罗拉体内扩散开来!那波动中,似乎包含了刚才被她“吞噬”的几只聚合体的能量特征片段,以及…一丝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关于“凋零”源头的信息“回响”?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奥罗拉体内“调和场”的无意识波动,如同精准的钥匙,触动了凛那被污染和痛苦层层封锁的意识深处,某个最敏感、最黑暗的伤疤!
“呃啊啊啊——!!!”
凛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的惨叫!她猛地抱住头,周身原本稍显稳定的三色能量场瞬间彻底失控!暗红与灰败的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喷涌而出,银月秩序的光辉被彻底淹没!她的身体在半空中痛苦地蜷缩、扭曲,那只残留银光的眼睛也瞬间被暗红覆盖!
彻底失控了!
“前辈!!”塞莉丝塔惊骇地叫道。
失控的凛,已经不再是那个尚存一丝理智的“盟友”。她抬起头,暗红色的双眼如同燃烧的深渊,瞬间锁定了距离她最近的目标——正在试图调整姿态的“银梭-改”!
“能量…秩序…束缚…痛苦…”她嘶吼着意义不明的词语,一只完全被暗红色能量覆盖、膨胀了数倍的巨大能量手臂,朝着穿梭机狠狠抓去!那手臂上蠕动着无数痛苦的面孔虚影,散发着恐怖的吞噬与毁灭气息!
“规避!!”灰隼嘶声力竭地大吼,将穿梭机动力推至极限!
然而,穿梭机受损的机动性,已经无法完全避开这来自近距离、堪比小型“深渊孽母”全力一击的恐怖抓取!
眼看那暗红色的巨爪就要将“银梭-改”如同玩具般捏碎——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般,挡在了穿梭机与那巨爪之间!
是铁岩!
他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两者之间,面对那遮天蔽日的暗红巨爪,他没有任何闪避,只是将体内所有的逆熵活性,连同身为战士的决绝意志,全部灌注到手中的能量步枪,然后将步枪…如同标枪般,狠狠投向了凛那暗红色的、疯狂的眼睛!
这不是攻击,而是…最后的“唤醒”!
“前辈——!!看看我们!!看看奥罗拉——!!!”铁岩的怒吼,在能量乱流中炸响!
那灌注了铁岩全部力量与意志的能量束,如同逆流而上的银色流星,瞬间刺入了凛的暗红眼眸深处!
与此同时,失控巨爪的速度,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一滞。
就是这一滞!
噗嗤!
能量束击中了目标,爆开一小团银色的光芒。虽然未能造成实质伤害,但那熟悉的逆熵能量和铁岩决绝的怒吼,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凛脑海中疯狂与理智的天平,或者说…唤醒了那被疯狂淹没的最后一丝属于“凛”的本能。
暗红色的巨爪,在即将触及铁岩和穿梭机的瞬间,猛地…顿住了!
凛那扭曲的面容上,疯狂与痛苦依旧,但暗红色的眼底深处,那一点微弱的银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其艰难地……重新亮起了一丝。
她看着近在咫尺、面无惧色(或者说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铁岩,又缓缓低头,看向被自己能量场保护着、却因刚才的波动而眉头紧锁、更加痛苦的奥罗拉。
“我……”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破风箱般的声音,“……失控了……”
暗红色的能量巨爪开始剧烈颤抖,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后缩回,分解,消散。
凛周身的失控能量场也开始向内坍缩、收敛,虽然依旧混乱,但至少不再无差别地喷发。她抱着头,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和精神冲突而不停颤抖,暗红与银光在她眼中疯狂交替闪烁。
最后那只幸存的聚合体,早已趁着刚才的混乱,逃得无影无踪。
战场,暂时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只有能量乱流的呼啸,穿梭机破损处发出的警报,以及众人粗重而惊魂未定的喘息声。
铁岩缓缓放下僵硬的手臂,看着不远处那痛苦挣扎的身影,心中没有庆幸,只有沉重。
塞莉丝塔和石语者快速靠拢过来,与灰隼、夜枭汇合。所有人都看着凛,以及被她小心护在能量场中、依旧昏迷的奥罗拉。
良久,凛的颤抖渐渐平复,眼中暗红色褪去大半,银光重新占据了那只眼睛的主导,虽然依旧黯淡。她抬起头,看向铁岩,又看了看众人,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和一丝……深深的歉意与后怕。
“……抱歉。”她说,“我……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
“奥罗拉……她刚才的波动……触及了……我实验失败的……核心记忆……”
“数据……在她体内……产生了……未知的……活性……”
她缓缓降落到一块相对稳定的碎片上,将奥罗拉小心翼翼地平放下来。然后,她看向“银梭-改”和铁岩等人。
“我……不能……再跟你们……同行了。”凛的声音带着决绝,“下一次……失控……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们。”
“我会……留在这里。守着……这片区域。清理……那些‘凋零’……同时……尝试……控制自己。”
她看向奥罗拉,眼神复杂:“她……需要……尽快得到……专业的治疗。她体内的……‘调和场’……和那些数据……是关键……也是……最大的……变数。”
“带她……回去。告诉……你们的领袖……这里……发生过什么。”
“如果……将来……你们找到了……净化……或者……控制……污染的方法……”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望向了“遗忘涡流”更深处那片混沌的黑暗。
“走吧。”
留下这两个字,她不再言语,如同化作了又一块冰冷的碎片,融入了这片死亡星域的背景中。
铁岩等人沉默着。他们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带着一个随时可能彻底失控的污染体返回方舟,风险太大。而凛的选择,也给了她自己一个赎罪和抗争的机会。
没有再犹豫,铁岩上前,小心地抱起昏迷的奥罗拉。塞莉丝塔和石语者协助检查她的状况。灰隼和夜枭则立刻开始紧急修复穿梭机最关键的航行系统。
片刻后,伤痕累累的“银梭-改”再次启动,拖曳着不稳定的尾焰,缓缓调转方向,朝着“流浪方舟”所在的漂流轨道艰难驶去。
碎片上,凛孤独地站在那里,望着穿梭机消失在能量乱流中的身影,暗红与银光交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与深沉的寂寥。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上面依旧蠕动的侵蚀纹路。
“……希望……你们……能快一点……”
低声的自语,被无尽的虚空乱流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