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瓷依旧是躺到天亮才不知不觉睡着。
蓝宣卿醒来后已经无法共情凌晨勇敢的自己了。
他羞耻到缩在被子里,背对着宋怀瓷。
我这张嘴!我现在就撕烂它!
凌晨果然是最容易情感外泄的时候!难怪有人深夜emo,有人凌晨冲动表白。
这害人不浅的冲动啊!
蓝宣卿悄咪咪地掀开被子起身,猫着腰准备逃离现场时,身旁便传来宋怀瓷带着困意的声音:“这是哪来的小贼?”
蓝宣卿闭上眼睛,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
没事表啥白啊!
人果然永远无法共情上一秒的自己!
蓝宣卿直起腰,转身看向靠在床头的宋怀瓷,打算蒙混过关:“哥怎么醒了?不再睡会?”
宋怀瓷看他这副模样,是不打算再提凌晨的事。
想来应该是酒后冲动的玩笑话,清醒后觉得难堪羞耻罢。
宋怀瓷的指尖蜷起来,微微抓皱了被面。
他笑着,配合蓝宣卿的掩饰:“睡够了。”
便如你所愿吧。
只是这种玩笑并不好笑。
衬得他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和逃避更加困窘。
然而蓝宣卿并不知道宋怀瓷一晚上的纠结难眠是因他而起。
更不知道某人甚至想连夜跑路,离他远远的,以免再惹起蓝宣卿的依恋。
蓝宣卿松了口气,说:“那我先去洗漱。”
说完他就跑出房间,行云流水地关上门。
宋怀瓷无奈地摇摇头。
蓝宣卿钻进卫生间,掬水泼向脸颊,试图驱散那股羞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好尴尬!想逃离地球了!
怎会如此!
本想着喝酒壮怂胆,借着喝醉的借口把心里话说出来,结果说出口时却不敢提一个爱字,只敢模糊了喜欢的界限,没想到宋怀瓷更胆小。
原本蓝宣卿以为,暧昧了这么多天,宋怀瓷再木头也该长出点意思了,没想到还是一套逃避加婉拒的小连招。
跟那次办公室一模一样。
蓝宣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想不通。
我这么难看吗?
还是说这么些天我做的还不够明显?
这些举动明显超越了正常朋友兄弟的范围吧!
可宋怀瓷除了偶尔竖起的警惕心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两人的行为有多亲密暧昧啊!
难道说他跟其他人也是这样?
蓝宣卿立刻警惕起来。
难道说他跟陈若茗也是这样,可以毫无扭捏的牵手,甚至拥抱?!
蓝宣卿不接受啊!!
但是宋怀瓷真的表现得毫无顾忌,难道在那个世界他也有一个可以做这种亲密举动的人?
是谁?!
狗作者怎么不写出来啊!
可是看宋怀瓷这肢体接触洁癖的样子,又不像是之前跟人有过亲手拥抱的行为啊。
明显自己就是那个先例加例外啊!
可恶,宋怀瓷什么时候才能大大方方的啊!这样显得我的真心告白很随意啊!
蓝宣卿仰天哀叹,正好路过卫生间的卫清彧闻声敲敲门,问道:“小宣?怎么了?”
蓝宣卿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气无力:“没事,我思考一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蓝宣卿思考了好一会人生,再开门时,宋怀瓷已经在门口排队等着洗漱了。
蓝宣卿表白被拒,再看见正主时心里还是有点难为情。
也不知道宋怀瓷会不会感觉到困扰?
他会不会也觉得很尴尬?现在是不是不想见到自己?
还是说心里其实已经讨厌自己了,但还碍着还在自己家,自己父母也都在场,不好意思发火拉脸?
这种煎熬感是怎么回事?!
宋怀瓷看着蓝宣卿占着厕所门不离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写满了「我很心虚我很羞愧请不要跟我说话」。
看他这样,宋怀瓷可谓是又气又好笑。
气他凌晨随意调侃自己,捉弄自己。
可现在的懊悔心虚又有些可爱。
这份过意不去让中书大人再次宽容,饶恕了眼前的无知雏兽。
终究还是年轻了些,轻而易举的就对另一个人产生了信任与倚赖。
他只会算计,所以他人的任何感情在他眼中都是实现计划的一部分。
但在这个时代,这些情谊都变得珍贵沉重,不再是仅仅依靠权益构建起来的。
宋怀瓷认为,这种贵重的感情不是他这种人可以接受并消耗的。
他们喜欢的也许是宋怀辞,他们口中的那个人也只是「宋怀辞」。
宋怀瓷难以想象,一旦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会不会顷刻之间便化作青烟,消散而去。
一旦自己先一步陷入这份情谊,自己就会输。
宋怀瓷自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值得的人,值得去大费周章、值得去信任、值得去被爱着。
毕竟从前的生活里好像都未曾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人。
为他大费周章、无条件信任他、毫无保留的爱他。
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若这三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真的降临了,自卑而别扭的宋怀瓷或许会一遍一遍的去试探、去证实。
「这件事情真的是属于自己的。」
不是自己偷的骗的抢的。
而是另一个人真心实意给予自己的。
宋怀瓷走近一步,捏捏蓝宣卿的肩膀,低声说道:“别在意,我并不怪罪你的玩笑。”
说完,他把蓝宣卿往外一推,自己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蓝宣卿更低落了。
我费尽了心思,想着怎么跟你委婉表白,结果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深受打击的蓝宣卿只能一个劲的宽慰自己,自己调整好了情绪。
可是等宋怀瓷洗漱完落座餐厅后,他又抛出了一记响雷:“明天下午我就回去了,这几日打扰二位了,多有不便冒犯,深谢包涵。”
比蓝家父母反应更激烈的当属蓝宣卿了:“为什么?怎么突然要提前半天走?你还在生气对吗?”
宋怀瓷垂眸看向蓝宣卿一时心急而搭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把手拎回去后才说道:“ 我不曾气你,只是A市还有事等着我,不方便再多留了,你不必同我回去,可以多待几日。”
蓝宣卿巧妙的翻转手腕,反握住宋怀瓷的手,说:“只是多了半天而已,不会耽搁什么。”
他话锋一转:“还是说……你是约了陈若茗所以才急着回去?”
他说怎么昨晚还通上电话了呢?
不是说只是利用陈若茗对宋怀辞的爱慕之情吗?现在为了他回去,而把自己丢下又算什么?
蓝知蕴和卫清彧两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吃早餐,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极力窃听着第一现场的瓜。
宋怀瓷不欲跟蓝宣卿再多拉拉扯扯,拂开他的手,说:“阿崎那边出了点事,我担心计划有变,我不是同你说过么。”
蓝宣卿看着自己被扒拉开的手,意识到这人又开始躲着自己,蓝宣卿感觉憋屈到极致。
谁能懂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悔。
“何崎出了事你就丢下我往回赶,之前还送了他花,他就这么重要?”
宋怀瓷依旧没听出蓝宣卿关注的点,只是一味做着无用解释,如同在对着一头倔牛说:你躺着也改变不了被吃的命运。
“花的事我已与你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也自然重要,它的走向会关乎到「我父亲」和「我母亲」,我当然要保证它顺利进行。”
蓝宣卿直接被气饱了,一撂筷子,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独自进房间生闷气去了。
宋怀瓷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明明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关联性蓝宣卿也知道,明知如此,他为何还要同自己闹脾气?
自己也来陪了他三天有余,听闻蓝宣卿说之后没有计划,他才临时决定提前半天回去,这还不够妥贴么?
宋怀瓷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坐在位置上百思不得其解。
卫清彧见状,开口提醒道:“怀瓷啊,不是阿姨偏袒,但是你说好陪小宣四天,出来好好玩玩,放松放松,可这才第三天,你明天就要提前回去,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我想,应该也是为了工作方面的事吧?虽然阿姨支持你有事业心,是好事,但小宣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愿望没有得到实现呢?”
宋怀瓷垂眸思考。
卫清彧不想太过于掺和小年轻之间的事,于是拉着蓝知蕴进厨房洗碗去了。
宋怀瓷独坐了一会,起身拉开房间门。
蓝宣卿正缩在床上,拆开一包薯片,咬牙切齿地嚼着。
一包薯片硬是被他吃出一种恨不得啖肉嗜血的气势。
宋怀瓷走过去,坐在床边,把掉在被子上的薯片碎屑一点点挑起来,放在掌心里,说:“我没有同人商量的习惯,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
我说过,不要对任何人的许诺产生期待,这样会让你显得好欺负与可笑,从而受到失望的掌控。
蓝宣卿,勿要气恼。”
他为他改变了主意:“我留下来陪你就是。”
蓝宣卿还在别扭宋怀瓷为了别人说走就走的行为,怎么不见对他蓝宣卿执行力这么强?
“何总不重要了?事情不要紧了?我有什么可在乎的,我就是个小秘书,怎么敢动摇中书大人的决定。”
宋怀瓷被他的阴阳怪气逗笑,把掌心里的薯片渣扫落在垃圾桶里,抽出纸巾擦手,说:“我说了,不要刻意说反话,这样我猜不透你的意思,就算再生气,有什么情绪也得实话实说才是最有效的。
蓝宣卿,我对任何人的信诺都是不抱有期待的,但你之前说那家天妇罗很好吃,所以我期待了。也许我的思想不应该擅自强安在你身上,自顾自的认为你就应该也是我这样,不对我的应承抱有期待与信任,对你不起。”
蓝宣卿看他,把薯片放到一边,拿过宋怀瓷手里的纸巾,握住他的手腕,仔细给他擦拭着掌心,闷声道:“哥,我不想有任何人会优先排在我前面,也不想成为那个被哥排除的人。
宋怀瓷,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想站在你身边,我不想被你推开,被你抛下。”
蓝宣卿将脸埋在那只手心里。
“宋怀瓷,再对我多产生一点信任吧。”
宋怀瓷看着他,心脏平缓地跳动,宋怀瓷却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