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外那张脸转过去,楚沁有意无意地问坐下来的何崎:“阿崎,你觉得那个人咋样?”
“啊?哪个?”
楚沁朝门口轻抬下巴:“那个什么沈主清。”
何崎认真想想,应道:“人很好啊,很细心,虽然没我帅,但长得也不差,挺擅长观察别人心情变化的。”
私人侦探什么的太玄乎了,说出来阿沁也不知道信不信,还是怀辞哥自己找机会跟她说吧。
楚沁又问道:“那你喜欢跟他相处不?”
何崎诚实说道:“喜欢啊,他性格蛮好的,就是说话方面奇奇怪怪的。”
楚沁沉默。
算了,孩子没开窍就没开窍吧。
人长得是不错,性格人品方面有待观察,就是不知道在宋总手底下干什么的,如果是洗厕所的或者看大门的保安,那也太配不上阿崎了。
虽然楚沁不搞身份歧视那一套,但她也不能接受自家「傻白甜」闺蜜跟着毫无作为的小白脸窝囊废跑了。
对方一穷二白的,家况、底细都不清楚呢,别到时候被人扒在身上吸血都不知道。
好歹也是莞樟的大股东、创始人,感情上还被骗算怎么回事。
楚沁越想越觉得头疼,看向何崎单纯清澈的眼睛,干脆换了个话题说道:“那这次我就不出面帮你了,我觉得你自己也可以处理好的,需要就开口啊。”
何崎很感动楚沁的仗义,扬唇笑道:“放心,谢谢了,等这件事结束我请你们吃饭。”
楚沁凑过去笑道:“那我可要宰你顿大的了,去那种老牌子饭店吃,吃贵而不实的漂亮菜。”
有朋友在身边,何崎因为公司而烦恼紧绷的心弦得已松懈了许多,放松一笑,说道:“你又能吃多少?是吃不亏我的。”
楚沁不服气了,微微站起身勾下何镜白的脖颈,挟在臂弯里,说道:“他可是很能吃的。”
何镜白这个位置实在尴尬,稍微转一下头都会像……耍流氓,只能低着头装鹌鹑,任由耳朵迅速涨得通红。
何崎打量着何镜白,暗想:反正肯定没有沈渚清和蓝宣卿能吃吧。
跟一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
说起来……
何崎看向宋怀瓷,好奇问道:“怀辞哥想好什么时候官宣了吗?”
宋怀瓷疑惑:“官宣?”
何崎点点头:“就是你跟那个蓝秘书啊,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偷偷谈的话没什么,但之后要是戴上情侣戒指就会显得很明显了吧?不提前公开的话,到时候会很麻烦吧?”
毕竟,不是还有某些外因在嘛。
何崎没有明说,但宋怀瓷和楚沁皆心照不宣。
原来如此。
就是给个名分的意思吧。
这倒是值得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蓝宣卿不后悔跟着他空耗一辈子,无儿无女,无后送终,招人言东语西,只愿跟他年年携手待春来,那他也愿意与此人相伴终生。
背弃他上一世所遵循的礼矩,不顾楚笙是否首肯,或负着「忤逆不孝」「自大妄为」「不知廉耻」的骂声,似此皆罢。
只要蓝宣卿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宋怀瓷也愿意跟他站在一起,为他而独忠。
至于怎么官宣吗……
宋怀瓷垂下眼帘思考,正色道:“我会好好考虑。”
几人又陆续聊了一些,想着不打扰宋怀瓷休息就告辞了。
临走前,楚沁不忘问道:“那个粉毛的小子呢?怎么从我们到这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不会跑到哪儿偷懒去了吧?
宋怀瓷解释道:“我让他回家去了,他昨天在这陪了一晚上,我就让他回去休息。”
楚沁恍然,说道:“那我们先走啦,出院了记得说一声,我请你吃饭,去去晦气。”
宋怀瓷和颜点首:“好,路上小心。”
三人走出病房。
何崎对站在门口的沈渚清说道:“我先走了。”
何镜白跟着停下来,楚沁立刻一把将人薅走,低声说道:“你凑什么热闹,人家明显是想说悄悄话啊。”
何镜白懵懵地被楚沁拉着走远,何崎也懵逼地看着两人先行离开。
沈渚清想迈近的脚步顿住,声音带着愧歉,说道:“注意安全,攸文不在,我得留下来陪老大,不能送你了。”
何崎扭头看他,摆摆手,说道:“没事,你陪着怀辞哥就好,我自己会开车。”
沈渚清又说道:“晚上记得吃饭。”
何崎感觉沈渚清某种时候真的很像个老妈子,体贴是体贴,暖心也是暖心,就是很唠叨。
“知道了。”
沈渚清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走了。”
何崎转回头,发现楚沁和何镜白在不远处等着他,他便快步走过去。
沈渚清一句拜拜还没说出口,对方就腾腾腾地走远了。
看着何崎的背影,看着楚沁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看着他无可奈何的侧脸,沈渚清感觉有点委屈不平。
我还没say goodbye呢你就走了,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似乎是自己的注视太过明显,何崎回过头来,两人隔着穿梭的医护或家属远远相视,而后对沈渚清挥了挥手。
距离有些远,何崎的声音没有传过来,只有他的口型被沈渚清辨出。
他说。
“下次见。”
身影随之走到落着阳光的廊下,紫眸盛上午间暖阳,晶透的宝石反着柔光,和得体的微笑一起,将他衬得如一块迎着阳光的白玉,温润圣洁。
好漂亮的人。
一个男人原来也会这么好看。
这是除了自家老大外,第二个带给他这种慨叹的人。
沈渚清也对他挥手,直到那抹身影拐出廊道,沈渚清才堪堪回神,收敛目光,迈步走进病房。
宋怀瓷正在查看蓝宣卿发过来的合同草本,瞥了一眼走进来的沈渚清,一边打字一边说道:“谁允许你提早进来了。”
沈渚清果断认错:“我的错。”
宋怀瓷果然没再深究,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不送他回去了?”
这听觉也太敏锐了吧!
沈渚清如实说道:“虽然很遗憾,但是要以老大为先,而且放病人一个人在病房,我可不想被护士骂。”
宋怀瓷哼笑一声,听上去应该是满意的,把需要更改的地方发给蓝宣卿后询问道:“熊浣那边怎么样?”
沈渚清说:“还没来消息,不过他肯定可以在一周内完成的。”
宋怀瓷不可能将一个不确定的人当做预备方案,说道:“渚清,如果有变化,我需要你去。”
他抬眸,脸上的笑意褪去,眉心微敛,听上去语气颇为郑重,道:“我只能放心你,我不希望会出现不应该的失误。”
刚刚何镜白的话沈渚清不是没有听到。
当一个在心目中近乎无所不能的强者忽然向自己露出些许困窘之色,褪去那层十全十美的蜡壳时,这片刻的困窘总会令人有所动容,打破原有的固念。
我也是被你所信任的。
足以让你对我足够信任,敞露出脆弱么。
沈渚清顿感荣幸,像被君王亲自披挂送行的将士,那种被信任托付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使他出现了短暂的情绪紊乱。
惶恐与欣喜疯狂交织,还有些忘我和得意。
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词藻,尽管潜伏他并不擅长,但沈渚清还是接下了期望:“好。”
看着宋怀瓷得以再次展露的笑容,茶瞳中多了安心,激动的肾上腺素激发心脏兴奋鼓动,跃出欢快紧凑的鼓点。
宋怀瓷还以为沈渚清这种人不会被自己的演技骗到呢。
虽然有点愧疚,不过似乎稀里糊涂增强了他对自己的忠诚。
宋怀瓷盯着沈渚清看了一会儿,,忽而勾起唇,低头笑了一下,指指椅子,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沈渚清:“坐下吧,喝点水,别太激动了。”
沈渚清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脸热得厉害,好像周身的血液都凝在脸上,鼻腔里湿湿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淌下来。
他慌乱地接过纸巾,背过身按住鼻子。
纸巾很快被浸湿,再拿下来,上面便染上了血红。
他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捏住鼻翼,作出应对措施,忍不住低声骂道:“操。”
太他妈丢脸了。
饶是沈渚清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别人的一句信任,就激动高兴到交感神经流鼻血。
身后的宋怀瓷还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发出轻笑。
彻底破防的沈渚清背对着他凶道:“不许笑了。”
宋怀瓷便偏过头去偷笑。
他在心里默默合掌,暗道罪过。
逗沈渚清真的太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