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把灯笼往石墙上又凑了凑,昏黄的光裹着石缝里的纹路,终于看得彻底清楚;那些细痕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纹,是人工刻出来的,弯弯曲曲绕着洞口走,有的地方深些能卡进指甲,有的地方浅得几乎看不见,像是刻的时候故意留了轻重。
好几处纹路里还沾着湿泥,泥点新鲜得很,指尖碰一下能感觉到潮气,显然是刚被什么东西蹭过,和之前在远处看时模糊不清的样子完全不同。
洞口的水滴声还在“滴答、滴答”响,节奏稳得像卡着计时器,一秒都不差。
之前没觉得,这会儿离得近了,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刺耳得让人太阳穴发紧。有人忍不住皱起眉,下意识想往后退半步,好像离远些,这声音就能轻一点,可退也没用,声音顺着通道的石壁反弹回来,裹着潮气往耳朵里钻,搅得人心烦意乱,连呼吸都跟着变沉。
苏念卿往后退了半步,腾出一只手往背包里掏。
背包里的东西撞得“哗啦”响,她摸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张皱巴巴的水路图抽出来。
这图被折了又折,边角都磨得起了毛,展开时纸边“哗啦”一声脆响,在安静的通道里格外扎耳。
她把图举到灯笼底下,对着石墙上的纹路比了又比,手指在图上慢慢划动,指甲偶尔蹭过纸面,留下浅浅的印子。
“你们瞧仔细了,图上真标了这机关的位置!”她声音压得不算低,带着几分确定。
众人一听,立马围了过来,脑袋凑在一块儿,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呼出来的气吹跑了纸上的字迹。
借着灯光能看清,图纸右下角的角落,用墨笔歪歪扭扭写着“越祈阻路”四个字,字迹潦草得很,笔画都连在了一起,像是写字的人当时急着赶路,随便划了几笔就收了笔。
旁边连个示意图都没有,就这孤零零的四个字,看得大伙一头雾水。
“这机关,指定是用来拦住咱们的。”苏念卿又把图往石墙上贴了贴,试图让纹路和图纸对齐,“按这标注的意思,前面的通道指定得被水淹得死死的说不定能没过膝盖,甚至到腰。要是不把机关关掉,咱们根本没法往前走,总不能硬着头皮蹚水过去吧?谁知道水里藏着啥?是蛊虫还是别的机关,咱们都不清楚。”
黑熊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往前挪了两步,宽厚的手掌贴在通道壁上,慢慢摩挲。
他的手掌粗糙,能清楚摸到石壁上的凹凸之前一路跟着的指甲痕,到洞口附近突然就没了,像被人刻意抹掉似的;连玄甲碎屑也消失得干干净净,石墙变得光溜溜的,只剩下些细小的石屑,轻轻一蹭,就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没了声响。
“南荣蛮肯定是从这儿离开的。”他收回手,用指节重重敲了敲石墙。
“咚咚”的声音发空,不是实心石头该有的闷响,倒像是敲在空木头上,声音能传出去老远。“
这墙是空心的,机关开关说不定就藏在里头。她八成是找到了开关,按完就过去了,不然没法解释,为啥痕迹到这儿就断了。”
谢语安举着灯笼,一直没敢挪地方。这会儿听黑熊说完,他慢慢把灯光往石墙上扫,一寸寸挪,生怕漏了什么。
当灯光扫到洞口右侧,离地面半人高的位置时,他突然停住,眼睛猛地瞪大,像发现了什么稀罕东西似的,高声喊:“哎!大伙快来看,这儿有条缝!”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瞧见石墙上有道极细的缝。
缝窄得很,只能勉强塞进指甲尖,不凑到跟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有人往前凑了凑,借着灯光能看见,缝里还沾着点淡绿色的粉末,那颜色、那细碎的质地,和之前在玄甲碎屑上瞧见的蛊粉一模一样,连颜色深浅都没啥差别,一看就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这铁定是南荣蛮留下的痕迹!”谢语安兴奋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手不自觉就往缝的方向伸,“她肯定动过这缝里的东西,说不定开关就在里头,我试试能不能抠开……”
“别瞎来!”苏念卿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劲不小,谢语安被按得动不了,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这机关邪门得很,谁知道这缝是不是陷阱?万一你按错了,机关当场启动,水从哪儿冒出来都不知道,咱们站在这儿,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全得被水淹在这儿,一个都跑不了!”
苏倩元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只是盯着那道缝看。
突然,她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嘶”了一声,手飞快地捂住胸口。刚才还闷乎乎发热的伤疤,这会儿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猛地凉了下来,不是通道里潮气带来的那种凉,是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冷,像揣在怀里的暖炉被人瞬间抽走,寒气顺着血管往四肢窜。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轻轻碰了一下,赶紧咬住嘴唇。
这种冷热反差比伤疤发烫时更让人慌,她下意识往苏念卿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蹭到苏念卿的胳膊,才觉得稍微稳了点。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没藏住的担忧:“前面这机关……该不会还藏着啥要命的陷阱吧?刚才伤疤这一凉,我心里慌得不行,总觉得有啥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苏念卿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多言语,先把水路图叠得整整齐齐,折痕和之前的印子对齐,没多折一下。
然后她把图塞进防水袋里,拉上拉链,封得严严实实,才伸手拍了拍苏倩元的肩膀。
她的手掌带着点温度,拍在肩膀上,让人安心不少。
“这墓里的机关,哪个不是暗藏玄机、满是陷阱?从咱们进来开始,就没遇到过简单的。”
她语气沉稳,没什么起伏,却透着让人信服的力量,“但咱们没得选,退不了。
不找到南荣蛮,之前碰上的那些诡异事儿比如通道里的甜腥气、玄甲上的蛊粉,还有你这伤疤的谜团,都解不开。
咱们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往前闯,没有别的路。”
众人闻言,都没说话,只是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没谁喊“加油”,也没谁抱怨,可手里的工具都攥得更紧了;黑熊把铁钎握在手中,指节因为用力,泛出了惨白的颜色,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隐约显了出来;猎豹兄弟默契地往腰间摸去,手指碰到刀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安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野兔也紧紧攥着之前捡的木棍,指节微微颤抖,连指尖都有些发白,可他的脚步没往后退分毫,反而悄悄往前挪了半寸,跟上了前面人的节奏。
没人牵头,也没人指挥,大伙却心照不宣地朝着洞口的方向,缓缓挪动脚步。
每一步都踏得格外小心,脚踩在石板上,先顿一下,确认石板没松动,才敢把重心移过去。
手也不敢乱碰,要么攥着工具,要么贴在身侧,生怕不小心碰到石墙上的什么地方,触发了那要命的机关,毕竟在这危机四伏的古墓里,稍有差池,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